151鑄劍2
張鐵錘不敢將歐冶子的後裔與眼前的白麵書生聯係在一起,滿麵狐疑地看著客人:“瞧先生一副文縐縐的模樣,您也輪得了咱家的大錘?”
“試試看。”
既然客人付了銀兩,張大錘也不便拒絕。蹲下身子用力拉起風箱,歐冶無名目不轉睛的盯著紅爐,眼見一塊上好的精鐵慢慢變成耀眼的橘紅,突然伸手用火鉗夾起精鋼,大聲喊道:“掌櫃的,幫個忙,邊錘掄起來呀!”
張大錘見客人將鋼塊穩穩地夾到鐵砧上,急忙扔下風箱拉柄,見自己順手的鐵錘早已握在客人的手中,隨著一陣叮叮當當的脆響,鐵砧上突然延展出一條炙熱的火龍。
張大錘一時目瞪口呆。
猝火,回爐。一氣嗬成。
原來這才是鑄劍的高手!
都是老把式,他自然知道鍛造出一把理想的繞指柔,對於鑄劍師的腕力及持久力是一個巨大的考驗,當然更少不了經驗與天賦。
經驗是從無數次的失敗中總結而來,所謂的天賦,更是匠人們對自己所從事的事業的專注與熱愛。
“好俊的身手!”
張大錘仿佛遇到了知己。不由自主的讚道。
“老板手藝也不賴,缺了您這把火,再好的手藝也顯不來。
二人惺惺相惜,心意相通,配合起來自然是天衣無縫,不知不覺三個時辰過去了。
隨著最後一次猝火、磨礪,寶劍初成,張大錘喚出娘子,讓她為寶劍配上劍格和劍首。
最終展現在三人麵前的是一把薄如蟬翼的長劍,劍刃鋒利無比,劍首處係上一對火紅的櫻穗,執於手中,輕輕一晃,劍身頓時變成了一條舞動的銀蛇。
無名與張大錘擊掌相慶,一時仿佛相識多年。
“好兄弟!”
“好手段!”
“哈哈哈”。
歐冶無名請求張大錘的渾家為寶劍配了一柄牛皮的劍鞘,絲絲相扣,恰如其分。
夕陽西下,三人依依惜別,無名為了這把寶劍,竟然整整耗去了六個時辰。
曉登雲門山,
直上一千尺,
絕頂彌孤聳,
盤途幾傾窄。
此詩來自唐朝北海郡守趙居貞的《投龍詩碑》,詩中所言雲門山,位於青州府正南,此山險峻雄偉,易守難攻。山頂峭壁的南側,下臨深穀,東邊雲門洞,西邊雲窟,是曆代官家投龍簡的最佳位置。
都說此地通神,曆代皆有道人由此一步登天。金蓮把這次決鬥的戰場擺在這裏,也是為了能夠告慰丈夫的在天之靈,並保佑她順利地擊敗強敵。
不管敵人有多麽強大。
血仇就得血來還。
今天正是六月十五,一輪圓月如約冉冉升起,似水的清輝驚醒了山林中沉睡的鳥雀,不急不緩的發出幾聲警鳴,便再次恢複了夜的寧靜。
金蓮姑娘雙手抱胸,靜靜地等待著強敵的到來。
不遠處一個強健的身影幾步躍身雲門,眼前是一片平坦的開闊地。
“馬魁,你終於來了。”
“是的,難道我不該來嗎?有些事情,好也罷,壞也罷,總要有個交代”
果然是一條豪爽爽硬邦邦的關中漢子!
無名初見馬魁,心中突然湧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特別是他那幹辣,粗獷的嗓音,像極了一個人。
那是一場暴雨中的記憶,時間不詳,地點未變,對戰的雙方卻變成了兩位為了孩子賭上了自己性命的父親。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萬年不變的公理”金蓮寶劍在手,冷冷的聲音足以冰封盛夏的酷暑。
“金蓮姑娘,我說你丈夫的死是誤傷,你信嗎?”難以相信,稱霸一方的豪強馬魁,竟然也有放低身價的時候。
“馬魁,你好卑鄙,為了葉家那塊吉地,你不惜害人性命,現在又說是誤傷,換作是你,你會相信嗎?”
馬魁臉色漲紅,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冤屈:“那塊地本來就是我家的,那裏還埋葬著我父親的兩位故人!”
馬魁,他竟然說那塊吉地裏埋著他父親的兩位故人,記憶在一點點恢複,真想就在眼見!
歐冶無名觸景生情,幼時記憶像一把碎片點點滴滴的拚湊起來。
雖然那時候的無名隻有四歲,但是他永遠不會忘記仇人那張消瘦的臉。
“如果我用你們父子的項上人頭換回妻兒,我一定在這雲門山下覓得一塊吉地,厚葬你們一家,並為你們一家守墓三十年。”
馬雲!
馬魁的父親!
一樣的臉頰,一樣的粗獷,不同於馬雲當年的生死決鬥,馬魁今天的對手變成了一位巾幗。
“你胡說,葉家有地契為證,那塊地本是前朝絕戶老秦家的遺產,是官府變賣給了葉家。”金蓮心中激憤,幾乎是吼著辯道。
“可是那塊地裏真的埋葬著歐冶家族的兩位先人,當年我父親正是被歐冶一家的慘劇所觸動,最終隱居於此,漸漸遠離了政治。”
“決鬥、馬雲、歐冶家族”歐冶無名苦苦追憶,千萬條信息相互交織在一起,腦海裏突然閃過一道閃電,幼年的浩劫一股腦地湧向心田。。
“馬雲,是他殺了我的父親。”
歐冶無名雙目如電冰冷的射向馬魁的臉頰,漸漸地兩張臉頰重疊在一起:
“馬魁,你是馬雲的兒子?”
無名的突然現身著實嚇了馬魁一跳,怪不得金蓮這麽快就向自己下了戰書,敢情這是一個套,目的就是賺我出來。
此人定是她的幫手無疑。
馬魁隨手抽出腰間的佩劍,劍尖指著無名說道:“看你一介書生,幹嘛要來趟這趟渾水,難到你嫌死的人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