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素馨的心結
銅豆子知道大戶人家的垂花門以內是男客的禁地,乖乖的走進落紅坡大門西側的倒座房,挑了一把椅子坐下,也不見仆人來上茶,不一會李員外自內宅慢慢踱步過來,見了客人客氣的拱拱手道:“家事糅雜,累兄台久等,慚愧。”
銅豆子見主人誠懇,急忙站起來還禮道:“鄉野村夫,有的是閑工夫,不礙事。”
主賓落座,仆從獻茶,李員外再次開口問道:“聽愛娘說,孫兄也是位醫師?您的醫館生意如何?”
銅豆子看了一眼李員外:“生意還將就,就是小鎮人不愛惜生命,有病寧願硬挺著也不去醫館延醫求藥,他們更相信巫術。”
李員外溫和的笑笑說:“隻要我們醫術高明,肯為百姓出力,患者還是會相信湯藥的功效,我的大徒弟倒是位好醫師,隻是女流之輩,不便登堂坐診,孫先生,你我合作如何?”
銅豆子問道:“如何合作,請員外明示。”
“房租加倍,醫館還是你的,南病患的坐診由你完成,開方權在她,你可以對外說我的徒弟是你新雇的夥計,櫃上掙了錢你我五五分賬。”
銅豆子心裏明白,李員外此舉是因為女醫師不願拋頭露麵,讓自己充當她的手腳而已,如果今天自己答應了員外,從此就是她的傀儡了。
可轉眼一想,此次合作自己沒有半點風險,還多了一份房租,何樂而不為呢。
“如果賠了呢?”
“當然是我的呀。”
銅豆子將信將疑,暗自思忖道:“這是做的哪門子買賣,好處都給了我,其中不會有詐吧?”
反過頭來想想,自己除了那所人人談之色變的鬼宅,豎起二弟無陰涼,還有什麽可騙的?大不了再次跑路嘛。如果自己就此發了,到時候再娶上一位愛娘那樣的美婦,這一世也算是衣食無憂了。
富貴險中求,何況這次還是零風險,銅豆子咬咬牙:“成交。”
因為院子裏梨花開得正盛,無名日常便搬了幾張竹椅安放在樹下,林蟬兒這些日子身體逐漸開始有了起色,看著身前一對小兒女歡快的瘋跑,她心裏由衷的慶幸自己當年做出的那個無比正確的選擇。
兩個孩子跑累了。齊齊的張著嫩藕般的小臂撲了過來,哥哥伏在母親的左肩,輕輕地說:“娘親,阿震新學了一首小詩,背給您聽聽?”
林蟬兒慈愛的撫摸著愛子的肩膀說:“當然可以,娘親最喜歡讀書的孩子了。”
阿震搖搖頭,得意洋洋的吟道:
“唐時明月漢時關,千裏江陵一日還。”
小妹阿黛聽哥哥胡謅,立即搖著小手道:“背錯了。背錯了。”
林蟬兒知道兒子這是為了逗自己開心故意為之,會心的一笑,又怕他誤導了女兒,攬過阿黛慢慢說道:“對,哥哥確實背錯了,這第一句嘛,出自詩家天子王江寧的邊塞詩,應該是‘秦時明月漢時關’才對呢。”
阿震見娘親笑了,心情大好,繼續謅道:“王江寧是唐人,他怎麽知道秦時明月,他眼前的應該是唐朝的明月吧。”
林蟬兒心有所動,驀然發出一聲歎息:“是呀,白駒過隙,日月穿梭,任你文采斐然,富可敵國,又有誰能見過前朝的月光。”
小兒哪裏知道大人的心思,歡呼雀躍道:“對嘛,妹妹就知道引經據典,你哪裏知道孔聖人也有說錯話的時候,所以他老人家才說‘三人行,必有吾師。’”
阿黛見哥哥胡攪蠻纏,似乎還有一堆的歪理,一時無法駁斥,轉眼又說道:“你的下句也不對,那是詩仙李太白的佳句。”
阿震牽著妹妹的手跑到遠處,神神秘秘的說:“傻妹妹,哥這是逗娘親開心呢,沒見娘親剛才笑了嗎?”
阿黛心領神會,立即跑回娘親的身邊奶聲奶氣的央求道:“娘親,哥哥說您剛才笑了,您不生爹爹的氣了?”
林蟬兒一怔,自己什麽時候生丈夫的氣了?突然想到昨天夜裏丈夫抱自己去臥室,手上有個多餘的動作,自己怕孩子看到不雅,故作生氣的說他笨手笨腳,想必是被鬼機靈發現了,所以才有了今日之問。
“阿黛,誰又在背後說爹爹的壞話呀?”話音未落,無名穿過垂花門來到女兒身邊,阿黛急忙跑過去抱住爹爹的大腿,仰著臉羞羞地笑起來。
無名彎腰抱起女兒,就聽到阿黛伏在自己耳邊低聲細語的說道:“爹爹出去這麽長時間,阿黛都想您了。”
無名被女兒的話逗笑了:“阿黛從哪裏想爹爹呀?”
阿黛指指自己的心說:“這裏呀,一霎時不見爹爹,裏麵就會空落落的。”
無名一怔,突然想到了素馨,小仙子自從進了後罩樓,便再也沒有到過前院。名義上是說加緊研習醫術,明眼人誰都知道姑娘心裏有一個永遠解不開的心結,並且這心結會隨著小仙子的涉世越深而愈難紓解。
畢竟她初生情愫隻時一直深深地紮根在無名的心裏,這種成長的煩惱,像一根無形的繩索,緊緊地束縛住素馨的歡樂。
無名之所以冒著暴露自己行蹤的危險,下決心租下銅豆子的醫館,不但是為了對抗隨時都會到來的瘟疫,更是想讓小仙子走出去。
或許隻有多接觸外麵的世界,才會慢慢紓解開她的心結。
可這件事情,自己怎麽去對她言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