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重回臨安府
宋高宗偏安一隅,享受了十幾年的太平歲月,其間朝廷廣開海運,陶瓷和絲綢的貿易遍布亞歐,南宋一時國富民富(注意,不是國富民強),這種隻靠一條腿走路,軍事暗弱經濟繁榮的治國方略,更加助長了對手的野心,而此時的高宗尚沉溺在窮奢極欲之中樂不思蜀,甚至一度忘記了長江北岸虎視眈眈的金人。
其實南宋能有這十幾年的太平,並非是金人偃旗息鼓,實在是金朝內部的動蕩讓他們無暇顧及到江南。
公元一一四一年完顏宗弼病亡,傀儡皇帝金熙宗尚未來的及親政,便在一場政變中被權臣完顏亮殺死,金國政權再次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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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一五二年新皇完顏亮命令張浩大修燕京宮室,次年遷都,命名中都大興府。經過八年苦心經營,終於理順了國內各派逆流,公元一一六一年,金帝征集六十萬大軍,兵分四路,進攻南宋。
整天沉浸在溫柔鄉裏不能自拔的宋高宗頓時被金軍的洶洶來勢嚇蒙了,急忙問計於群臣。此時秦檜已死,曾經跟隨嶽元帥抗金的一些老將趁機上書高宗,罷免了朝中的秦黨餘孽。高宗知道自己這次再也沒有退路,遂命令兵馬司征集六十萬大軍,兵分三路抵住了金人的陸上進攻。
(古代的戰爭,兵員大多是個虛數,沒有人去過多的計較數字的準確性。敗者作鳥獸散,無從查找,勝者領功,更需要著意渲染,最後一點更重要,那就是將帥的虛報數目,冒領軍餉。)
嶽元帥的部下這些年受到秦檜的壓製,鬱鬱不得誌,如今終於熬到了出頭之日,自然是奮勇爭先,一時將三線敵人的洶洶來勢奮力阻擋在了長江以北。
完顏亮見陸路進攻暫時打不開缺口,遂將目光放到了水路。
浙西路馬步軍副總管李寶將軍三天前便應詔入京麵聖去了,當無名等人來到水兵大營後,迎接他們的是李牛、林漢,和黑蛟三兄弟。
一別經年,故人已老,無名看著李牛三兄弟雙鬢漸漸展露的花白長發,一時產生了恍若隔世的感覺。
眾兄弟茶罷,先是敘了一段舊情,無名開口問道:“李寶呢,我那師弟哪裏去了?”
李牛拱拱手回道:“哥哥進京麵聖已經多日,至今渺無音訊,雖說朝廷已經罷免了秦檜一黨,但是哥哥畢竟在京城沒有根基,此番進京凶吉難測,大家都在暗自為他捏著一把冷汗啊。”
“臨安臨安”林蟬兒依然沉浸在昔日漸逝的傷感裏,突然喃喃自語道:“皇上還好嗎?”
李牛知道林蟬兒就是民間流傳已久的皇室遺珠柔嘉長公主,私下裏輕輕求道:“長公主,您有皇帝這個大靠山,能不能幫我們大哥一把”
林蟬兒揮手止住李牛後邊的話語,躊躇良久,試探著問身邊的無名:“我們是否可以幫李寶將軍?”
無名爽快的點點頭:“你的這個皇帝哥哥,這次總算幹了一件敞亮事,於國於民,我們都該幫李寶一回。”
林蟬兒輕輕籲了一口氣,想想自己當年負氣出走,逃避太後的謀殺隻是一個借口(她完全可以躲過太後的黑手),其實讓她更家怨恨的是皇兄的絕情。這些年來,它就像卡在喉嚨裏的一根軟刺,吐不出,咽不下,直到那一天花神殿裏與勿語姑姑的一夜促膝長談,才徹底地打消了她心中的塊壘。
雖然修道之人講的是內心平靜,可是國難關頭,誰能真正放得下家國情懷?更別說像林蟬兒這樣的曾經的一國之長公主了。
林蟬兒安頓好三個弟子,軍營裏挑了兩匹快馬,也不過是幾日的光景,臨安府便來到了他們眼前。
十幾年不見,今日的臨安比之從前擴大了何止幾倍。就連昔日城市四圍的山地,也變成了富貴人家的後花園。
無名指著山下富麗堂皇的宮殿驚奇的說道:“好大的皇宮啊,皇帝一人住的過來嗎?”
林蟬兒下馬,口中默默有詞:
“縱繞住處有穴形,
社稷神廟血食腥,
若是做墳並建宅,
女插花枝逐客行。”
無名聽的迷糊,追問道:“師妹也會看風水了?”
林蟬兒一聲長歎:“哎,我的這位皇兄啊,真可謂文人誤國,皇宮擴建成這樣的文曲形布局,實在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白日街市裏人們摩肩接踵,實在無法策馬而行,二人隻能牽了馬一路隨行,夜幕降臨後,所有的勾欄酒肆,華燈高照,人聲鼎沸,好一派人間富貴紙醉金迷,真可謂-——
火樹銀花合,
星橋鐵鎖開,
暗塵隨馬去,
明月逐人來。
無名學不會奇門遁甲,隻能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皇城高大的紅牆外,眼看著林蟬兒穿過厚厚的宮牆,消失在自己忐忑不安的視野中。
借著夜色掩護,林蟬兒終於找到了皇兄的寢宮,輕輕推開門,迎麵而來的宦官顯然還沒有忘記長公主的容顏,低聲喊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長公主果然神人也!”
突然醒悟過來,長公主修的是道家呀,急忙改口道:“皇上,您看來了哪位神仙?”
高宗抬起頭來,感覺到自己肝尖一顫,幾十年的時光並沒有在妹子臉上留下絲毫印跡,柔嘉公主依舊是昨日的模樣。
宋高宗豔慕的看著林蟬兒:“禦妹果然修成了正果,也算是功德圓滿了,隻是不知道這次回家,還走嗎?”
林蟬兒悄然無語,靜靜地看著高宗,盡管大宋以舉國之力而養之,皇帝的雙鬢依然泛起了一層灰色的霜花,那曾經如星的朗目再也找不回昨日的風采。
她不忍再次刺激曾經那麽真心疼愛她的小哥,隱忍的說道:“汴京城破之時,世上便再沒了柔嘉公主,草民現在叫林蟬兒,當年迫於金人的淫威,一度噤若寒蟬,故此取名蟬兒,是二師兄歐冶無名救了草民,不但給了我一片庇護寒蟬的林子,更成了我一生的倚靠,他現在就在宮牆外望眼欲穿的等著我,我寧願失信於天地也不能失信與他。幾句話送您,林蟬兒說完就走。”
宋高宗悵然失色,他知道自己已經永遠的失去了這份兄妹間最珍貴的親情,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為幾十年前的冷漠做一個解釋:“禦妹,當年母後賜酒一事,皇兄現在想來確實有些冷酷,但是母後的所作所為,固然無情,卻也在理,畢竟有些事情事關皇家的尊嚴”
身為一國之君,像這樣掏心窩子的話,也就是自己的同胞妹子才能聽到,林蟬兒有過那麽一點點的感動,但是此時的她已經無暇顧及親情,大敵當前,一切以國事為重:“皇帝這些往事草民早就忘了,林蟬兒此番進宮是為了李寶將軍而來。”
宋高宗一怔:“這個李寶禦妹也曾識得?人品怎樣?”
“李寶將軍乃嶽飛將軍的舊部,此人一心一意抗金,當年我們曾經在黃河岸邊一起痛殲金狗,李將軍善於水戰,皇帝若能讓他帶領水軍,必定能夠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