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北上五國城
林蟬兒見無名近乎瘋狂的舉動,急忙抽身想縮回雙腳,可業已麻木的雙腿哪裏還受自己使喚。
“二師兄,為了一個扶不起來的嬋兒,你又何必這樣苦了自己?”林蟬兒心有不甘的扭著身子,眼角流出兩行無奈的清淚,哽咽著說道。
“沒有什麽‘師兄’,我就是你的‘傻子’,真想回到神農穀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在那裏,你不會受到哪怕一丁點的傷害??”。
“師妹,你們在幹啥?”顏於飛進門,看到二人奇怪的舉動茫然問道。
無名見師兄貿然闖入,一時尷尬萬分,畢竟剛才屋子裏隻有孤男寡女二人,而這女子的雙腳,卻不是一個平常男人可以碰得的。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將雙腳放了出來。
林蟬兒臉上一陣熱辣,嗓音不免有些低顫:“二師兄,腳上的冰化了,幫我脫掉鞋子。”
顏於飛恍然大悟,看到師妹麵前的熱水桶,生氣的說到:“給凍傷了雙腳上熱敷,這是誰想出的主意?”
林蟬兒睜大了眼睛問道:“不行嗎?這可是凍傷啊。”
“正因為是凍傷,才要用雪慢慢揉搓雙腳,貿然踏進溫水裏,會讓凍傷的皮肉爛掉的。”
無名心裏一哆嗦,還好沒有釀成大錯,急忙找了個瓦盆,去甘草垛上扒了些幹淨的積雪,進門,看到師兄早已將林蟬兒的棉襪輕輕地脫下來,那雙好看的小腳變成了瘮人的紫色。
顏於飛雙手團了雪塊,在師妹腳上輕輕揉搓,無名見師兄手腳熟練,便悄悄地退出屋外。心裏雖然一塊石頭落了地,卻也感到了幾多的酸澀。
他們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啊!無名,難道你不該為蟬兒感到欣慰嗎?
顏於飛輕柔的按摩著蟬兒的傷腳,心裏突然翻起層層波瀾,聖人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就是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那位女子嗎?看她如此乖巧的矚目著自己,(雖然低著頭,顏於飛能夠感覺得姑娘注視自己的目光)一定對自己暗生情愫了吧,可是想到了她平民的身份,(林蟬兒一直對外宣稱自己是個逃難的平民女子)眼裏突然泛起一抹陰翳。不自覺地停下手來。
林蟬兒第一次與大師兄如此近距離的獨處,一個平時高傲冷峻慣了的男子,肯蹲下身子,為一個女子按摩雙腳,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但是今天大師兄真真切切的蹲在自己麵前,林蟬兒心裏一陣莫名的感動。
或許這就是男女感情中最大的悖論,當你習慣了依賴一個人,他為你事無巨細所做的一切,你竟然可以完全的忽視,但從來都漠視你的那個人一次心血來潮憐憫似得(更有甚者是惡作劇似的)拋給你一線陽光,便輕易地俘獲你的癡情,
或許這就是大家常說的‘物以稀為貴’?
正因為如此,才讓多少癡情的男女變成了長城腳下的這個小村的名字——‘抑鬱’(易峪)。
顏於飛站起身來,突然又恢複了慣有的冷峻:“拿厚被把腳捂嚴了,這幾天先別下地。”
盡管姍姍來遲,溫暖的春風最終還是刮到了壩上高原,迎接太後的大宋儀仗再次啟程,在走了無數次的彎路後,終於到達了金上京。
金上京,大致依照汴梁城的布局建設,分為南北二城,北城基本就是一片商業聚集地,帳篷、木屋雜亂無章,想想這些金人,幾年前還像野人一樣住在地窖或者簡易的帳篷裏,現在能有這麽一片固定的居所也算是實屬不易了。
還好金軍北撤時帶回來了一大批工匠,南城的宮殿就建的有點皇城的模樣了。
因為都是故人,大宋的欽差覲見金太宗倒也沒有受到多少的難為,退朝後,秦思臨回到驛站,帶給大家一個令人沮喪的消息。
帝後一家現在住在上京北麵的另外一個重鎮-——五國城,金朝去迎太後的儀仗已經上路了,大家隻能在這裏安心的等待。
林蟬兒一時目瞪口呆!她曾那麽迫切地希望見到自己的父皇和母妃,欽差的話,無疑是給她兜頭倒了一盆涼水。
她不想就此錯過於父母見麵的機會,無奈之時,林蟬兒想到了大師兄顏於飛,她想從師兄那裏討個萬全之策。
第二天清晨,林蟬兒早早起床,在院子裏暗暗注視著顏於飛的房門。
歐冶無名透過窗戶看見林蟬兒孤零零的呆在回廊裏,憋了許久,最後還是沒有忍住走了出來:“師妹,一大早待著這裏幹啥?一個人覺得無聊了,可以出去看看這金大都的盛景呀。”
林蟬兒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蔑視:“就似這,一個破破爛爛的集市也敢稱作京城?看看他們皇城裏的三大殿,在我們大宋不過是一個土財主的莊園而已。”
“可就是這麽一群尚未開化的土人,卻奪走了大宋大半的江山,就連貴為九五之尊的徽欽二帝還不是蹲在金人的地窖裏,坐井觀天嗎?”無名心裏想著,卻無意傷害蟬兒幾近崩潰的自尊,故作隨意地說:“大師兄一早出門會幾個老友,或許會耽誤幾天,讓我們自己隨便玩玩,隻是不要招搖,以免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也是一個指望不上的人”林蟬兒咬咬牙,像是自言自語地問道:“師兄竟然在這裏有一些舊相識,難道他是一個金人?”
無名說道:“或許人家從小在這裏長大,但也不一定就是金人啊。”
林蟬兒既然對大師兄的身世起了疑心,便不敢奢求他的主意,垂淚求無名道:“大師兄這麽說是為了大家好,可你該知道我千裏迢迢來這裏為了什麽,如果能夠讓我見到父皇和母妃一麵,蟬兒也不妄這幾年的九死一生了。”
無名本來就不是個怕事的主,更見不得師妹的眼淚,當下便約出了華堯,對她說明了蟬兒的身份和這次行動的意圖,三人隨即騎了戰馬日夜兼程,終於到了大金的五族盟約之處——五國城。
進了城,三人禁不住啞然失色,這就是金人嘴裏的神聖之地——五國城啊。
所謂的五國城,乍一聽名字,給人的印象一定是北國最繁華、最富庶的城邦,但是,當他們立身於五國城最繁華的街道,三人禁不住啞然失笑,這裏哪有一個像樣的城邦,簡直就是一片帳篷的王國,在這北極極寒之地,冬天為了禦寒,幾乎家家戶戶還得住進相對更暖和的地窖裏,看來二帝的‘坐井觀天’實在是順應節氣的自發,在五國城,嚴冬一到,所有的不想被凍死的人,住地窖應該是他們的首選。
林蟬兒不敢貿然向路人打聽父皇和母妃的落腳之處,倒是華堯,一雙大眼直直的瞄向大路兩旁的食肆酒家,歐冶無名以為師弟餓了,摸摸自己的口袋,身上的碎銀尚可夠一頓飯錢,便拉起師弟師妹去路旁的酒館進餐。
華堯擺擺手,指著前方五十步開外,一麵青色的布幌,上麵繡著一個大大的‘麺’子,輕輕說道:“蟬兒不是想要打聽先二帝北狩的住處嗎?這樣的麵館,老板一定是南方人,我們可以試探著問問麵館的夥計,他們或許會知道二帝的住處。”
無名心領神會,三人遂轉到麵館門前,這是一座標準的漢人營建的前廳後堂的居所,華堯用漢話打了聲招呼,早有一個伶俐的夥計跑出門來,一口的開封口音,殷勤地招呼他們廳內落座。
正所謂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後堂裏店家夫婦也聞訊趕來湊坐一桌,命夥計上了門板,顯然是要歇業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