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醉不倒ii.
郝橫詫異的看著麵前身旁環繞七輪魂環的老板娘,聽她把話說完之後,移轉目光,看向她手指向的那個杯子。
杯子裏的液體透明無色,如同從天山化開沿大河留下的雪水一般清澈,郝橫貼近身體,能從杯子裏清晰的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伸手正要去拿玻璃杯,但在觸碰到杯身時,一隻手掌蓋在杯口,將整隻杯子摁住。
郝橫眼神迷惑,目光順著那隻纖細雪白的手臂往上,看向老板娘那張嫵媚的臉龐。
老板娘麵色冷淡,眼神毫無波瀾的與郝橫對視,道:“你要想清楚再決定。”
郝橫扯了一下,但那雙手卻始終不願鬆開,郝橫認真的看向老板娘說道:“我已經想清楚了,你把手放開。”
說著又拉了一下杯子。
依舊沒讓他拿到,老板娘按著杯子,微微抬起光滑的下巴,臉上流露出回憶神色,自顧自的輕聲說道:“我這酒名為,醉不倒,是我的武魂,也是我畢生的心血,它是這世間最獨特,最神奇的酒,飲它者,無論是半杯就倒,亦或者大缸無懼,飲入此酒之後,言談舉止,麵色五官,皆不會受任何影響,因此它的名字,就叫做,醉不倒。”
“這是別人理解的意思。”
“但它的真正意思是,醉而不倒,飲它入口之後,你先是會感覺整個身體迅速發熱,從口腔到喉嚨,再到胃部,都會如同吞了岩漿烈炎一般滾燙,如果你沒有足夠的體質承受能力,你便會被這烈酒灼穿身體,而第二步,當你的身體適應了這酒的烈度,你就會感覺到一股寒爽從腦袋開始往外蔓延,猶如寒冬臘月時節往頭頂上澆下一盆涼水,你如果精神毅力不足的話,很容易被這股寒意直接凍死。”
“而第三步,也就是最後一步,當你能抗住前兩步熱冷交替之後,這時你就會來到一種意識及其清晰的狀態,這種狀態之下,你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愛、憎、恐、欲,味覺、聽覺、嗅覺、視覺、生覺,死覺,都會失去,這個時候你便醉了。”
“你雖然醉了,但因為喪失了七情六欲,你會變得異常的冷靜,非人般的冷靜,思維會變得極為迅捷,一切的行動都會按照最正確的方式去做,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所以這醉不倒還有另外的一個名字,叫做,醒神酒。”
“尋常人所飲的醉不倒,所含量隻有這杯的千分之一,但那種量足以讓他們大部分人,一整天沒有七情六欲,你若飲下此杯的話,可能這輩子都會.……”
老板娘說到此處,停下話語,麵色依舊平靜,但抓著杯口的手臂卻是輕輕顫抖了起來。
郝橫瞥了眼她手,再抬頭就見老板娘已經低頭看來,她認真的問道:“你確定,你敢冒著一輩子喪失情欲的風險,來飲此杯。”
郝橫平靜的看著她,隻是淡淡的說了兩個字。
“撒手。”
老板娘眼前飄過一絲驚詫,她沒想到郝橫聽完她所述之後,竟然沒被嚇到,那可是七情六欲呀!人一旦沒了七情六欲的話,那.……還能算是個人嗎?
他是真的不怕.……還是不知其中厲害關係?
老板娘猶豫了片刻,鬆開手,並提醒道:“好吧,既然你非要的話,那就去似吧,我可與你道清了其中厲害關係,你等會若是出了事,可不要怪我。”
郝橫沒有理她,拿起杯子靠近鼻子輕輕的嗅了一下,味道有些出乎意料,他原以為,這裏麵會是濃烈到嗆鼻的酒香,但沒想到並不是,那股味道冰冰涼涼的,有點像是薄荷,又包含點水果的香氣。
也不知是不是他剛才果汁喝多了的緣故。
笑著晃了兩下腦袋,郝橫張開嘴,靠近杯口,然後一抬頭,將一大杯一瞬間倒進喉嚨裏,然後鬆開酒杯,閉上嘴巴,眼睛,抬起雙臂,擁抱這個世界。
他難道不知道七情六欲對人的重要性嘛?
老板娘驚悚的望著他一口悶後,嚇得倒退了幾步,靠在酒架上。
而旁觀的其他人也忍不住發出驚呼,他們都是這裏的熟客,自然知道飲下醉不倒的後果,因此再郝橫一口喝盡整杯,一滴不剩後,酒館內爆發出猛烈的驚呼聲,聲浪大到連四周的牆壁都為之震動。
事實上,郝橫真不知道七情六欲的重要嗎?不,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七情六欲。
因為他的武魂是巨人。
七情六欲就像一隻隻恐怖的野獸一樣,人類會用法律、道德,與自我約束變成枷鎖、鐵鏈,將它們束縛起來。
但巨人可沒有法律這些東西,巨人崇尚強大的破壞力量,與無拘無束的自由,因此,巨人的七情六欲是失控的,沒有人能掌控巨人的情緒。
之前體質大幅度領先精神的時候,因為憤怒情緒的高漲,郝橫才出現了,意識掌控不住身體的情況,這一個多月來,他看書不僅是尋找魂獸,也為試試能不能降低自己的情緒波動,讓自己安寧平靜下來,像個世外高人一樣。
但結果是他失敗了,那天他在洛漓呼喚他之前,他的身體又到了失控的邊緣,甚至已經開始影響他的意識,正因為這樣他才會想出犧牲自己80%的屬性點去瓦解背後的太陽之火這種昏招。
這些日子,他即便是能夠掌控身體裏的全部魂力,也不敢肆意使用巨人武魂,因為他真怕有一天,自己愛上那種,看什麽都是小小的,矮矮的,什麽東西都是一碰就碎的那種感覺,真到那個時候,那自己就真的完蛋了,做不成人了。
而現在,這杯能夠幫自己鎖住七情六欲的醉不倒,不正雪中送來的炭嘛?這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郝橫閉著眼睛,那股液體在觸碰到舌頭的瞬間,他就感覺一股針紮一般的痛感從口腔傳至腦海中,過了不到三秒的功夫,刺痛感逐漸轉化成熱感,很燙很燙,嘴裏跟含著一團,剛燒化的鐵水一樣。
但郝橫沒有第一時間將它咽下,他讓嘴巴先適應這股熾熱,如果真的不能適應的話,他還能將這東西趕緊吐出來,否則到時候吞入胃裏,一切就都晚了。
還好,再過了三分鍾多的時間後,他感覺嘴巴裏的痛感逐漸減小,就像是吃完麻椒後,那種整個發麻的感覺在嘴巴裏蔓延開來,他知道,自己適應了,接著喉嚨開封,一小口醉不倒流入食管中。
灼熱感一點點的燒過喉嚨,胸口,肚子,停留在肚子上之後,郝橫等了幾分鍾才咽下第二口。
一直在過了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之後,郝橫感覺渾身燥熱難耐,宛若有小火苗在自己的血管裏,隨著血液的流動,灼燒著他身體的每一個地方,先是血管,再是五髒六腑,肌肉,一直到皮膚,這一刻,郝橫甚至感覺,背後那條傷口內,還傳來絲絲涼意。
突然,郝橫睜開眼睛,雙眼瞪到極致,血絲頃刻間爬滿眼白,眼珠子向外凸出,一股寒意瞬間從腦殼灌下,並迅速的向下蔓延,通過脊柱,順著四肢骨頭傳開。
他現在身體除了一種很煎熬的狀態,肉體是熱的,骨頭是冷的,在冷熱的衝擊之下,郝橫的意識感到像是被灌上重鉛般沉重,眼皮下拉,視線昏昏沉沉,他在迷糊之中,看見一團團像是苔蘚的黑乎乎東西,從房子的邊緣擠出,牆角,地麵,天花板,牆壁都是,它們開始蔓延,將萬物吞噬,直到一切歸於黑暗。
耳旁的聲音減弱,鼻子再也聞不清香臭,嘴巴裏也嚐不到酸甜苦辣鹹。
黑暗的世界之中,郝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
忽然,他聽見幾道聲音,那些聲音很吵鬧,有歡笑、有咒罵、有憤怒的咆哮、有悲傷的哭泣,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樣,那陣聲音便是這黑暗中他的救命稻草。
他抬起頭向前看,七個自己站在麵前,卻又像是處在七種不同的世界之中。
一臉笑意的自己,被削成人棍,腦袋被一隻灰白色的手抓住,定在空中,無形的手扒著嘴巴的上下兩邊向不同方向拉,舌頭被扯出,直到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為止。
一臉憤怒的自己,被捆在十字架上,腳下是熊熊燃燒的火焰,越憤怒越咆哮,火勢越大。
一臉哀傷的自己,被挖去眼睛,低著頭,坐在地麵上,雙手捂住兩個黑窟窿,源源不斷的血液從指縫裏擠出,在身下匯成血水河流。
一臉慈愛的自己,被關在獸籠內,雖受持利器,但卻不忍傷害與自己同籠的凶獸,隻能一次次被撕成碎片。
一臉憎惡的自己,坐在鬆軟的沙發上,身旁環繞著容貌絕美的女仆,有為他捏肩捶背的,有捏腳按摩的,有伺候吃喝的,猙獰的五官趨於柔和。
一臉恐懼的自己,依偎在一位高大,身上向外逸散著熒光,散發著溫暖的吸引力,看不清容顏的女人懷中,麵容安詳,嘴角還掛上甜美的笑意。
一臉邪笑的自己,四肢被虛空探出的鐵鏈捆綁起來,一把剪刀置於下體,不斷的開合,斬斷那不斷生長出來的凡根,神色逐漸變得無欲無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