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商量後事
武效福被武效軍從救護車上踹到地上,癱坐在地上痴獃發愣,眼睜睜地看著救護車從醫院內駛出,兄妹六人之中,唯獨自己卻像個飄零的外人,不能在母親臨終陪伴在她的身旁,內心突然感到無比的後悔和失落,空虛和彷徨。
舅家三個表哥見武效福坐在地上失神發愣十分憤怒,三表哥秋豐不容分說上前朝他身上連踢十來腳,只踢得武效福連個屁都沒敢放,在地上來回直打滾,被趕過來的小姑父馬文成和大姑武蓮攔住方停止。
武蓮把全身疼的呲牙咧嘴的武效福從地上扶坐起來,不忘心疼地說上舅家三個表哥幾句,「都是幾十歲的人了,有啥事有啥話不能好好說,動不動就像個小孩子似的打人,太不像話了。俺二嫂子是他娘,他比誰心裡都難受,你們這樣對待他毫無道理!」
三表哥秋豐聽此言極不樂意,雙眼緊盯著武蓮怒吼道,「大姑!你不要說這話,俺小姑得病出現不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放下她一輩子受俺姑父的氣挨他的打不說,就最近這段時間,俺小姑遭的罪,俺姑父和效福這個混蛋有很大的責任,要不是因為他俺小姑也不會這樣,打他是輕的,我恨不得剝了他的皮。」
大表哥春雷跟著說,「大姑,俺姑父太沒人味了,俺小姑這麼大年齡,臨老還挨他的打,況且下手這麼重,別說是一個身子骨柔軟的老太婆,就是一個年輕人也受不了,現在出了事,擱誰不生氣,不發火。你還為他叫屈,難道俺小姑這一輩子就該受你們武家的氣不成。秋豐,咱們走!」
春雷說著向兩個兄弟和其他自家人一招手,氣乎乎地向外就走。
馬文成心說還有好多事呢,他們規矩多的是,何況二嫂是在痛苦怨恨中之走,大家心裡都憋著一股子悶氣,要是不把有些事說清楚敲定走了,上門去找他們商量,指不定會整出啥事來,到時候麻煩可就大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走。
想到此,馬文成恨恨沖武蓮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她不要再說話,千萬不能把這幫人給惹急了,然後轉臉上前看著春雷,滿臉陪笑道,「春雷侄子,秋豐侄子,消消氣!消消氣!咱們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因馬文成母親埋墳的事,舅家三表哥對馬文成也是很有成見,見他一副滿臉賠笑問事的模樣,心裡很是不爽,秋豐連看都沒看他仰著頭忿忿地說,「人都已經不行了,還有什麼話可說,想說你們爺幾個自己說去,我們沒功夫陪你們閑磕牙!」邊說邊向前走。
這時,武效瞾和朱春燕、萬方,還有大姑家兩個兒子走了過來,看武效福耷拉著腦袋立在一旁,舅家三個表哥滿臉憤怒,馬文成在一旁強賠笑臉,三個表哥個個陰沉著臉,直感是表哥對效軍娘突遭不幸很是不滿,在發脾氣和找茬。
在這個當頭,每個人都是小心翼翼,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武效瞾腦子反應比較快,明白馬文成的意思,上前攔住春雷心平氣和地說,「老表,俺大嬸子已經不行了,即使把效福哥殺了俺大嬸子也無法回過來,再說別的也不頂沒啥用。事已至此,咱們還是商量商量俺大嬸子的後事,看該怎麼辦好!」
二表哥夏雨有點不耐煩地說,「啥後事不後事的,你們愛怎麼辦怎麼辦,我們不管!」
馬文成認真地說,「你們是娘家人,二嫂子的後事你們要是不表態,他們幾個誰敢辦啊!都消消氣,效福也在,咱們商量一下,拿個意見!」
萬方附和道,「春雷大哥,夏雨哥,秋豐兄弟,文成姑父和效瞾兄弟說的對,現在不是追究誰對誰錯,誰是誰非的時候,關鍵是怎樣把俺姨風光利落地送走!」
三個表哥也是在氣頭上,一時接受不了效軍娘突然不在的現實,更想趁機發發牢騷,替自己小姑出口氣,在幾個人的勸說下,大表哥春雷總算點了頭,同意商量事。
馬文成行事一向敞亮大方,見春雷等人不再堅持離開,大聲說道,「大侄子,你們看這樣行不行,俺二嫂一輩子吃捨不得吃,穿捨不得穿,拉扯六個孩子長大成人很不容易,的確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臨走也沒給幾個孩子和親戚朋友招任何麻煩,咱們一定讓她老人家走的風風光光的。壽衣讓孩子們給她買最好的,壽材按最高標準五六七(天七寸,牆五寸,地六寸),紅松的材質,扎罩子樓子等祭品,響器、銃手一樣不落,你們看怎麼樣?」
馬文成說這些對農村人來說確實比較上檔次,需要花費一大筆開支,對武效森來說倒不算什麼,何況武效軍尚未結婚,按照當地的習慣是不參加對分子的,對武效福、武效起無疑是要脫層皮。
武蓮看馬文成不經和武效福商量,很武斷地張口開出這麼高的條件,心裡很是不爽,故意大聲問武效福道,「效福!你是你們兄妹的老大——長子,你姑父把話都說全了,同意不同意,你可說句話啊!」
武效福早已嚇的六神無主,體如篩糠,哪還能顧上考慮和心疼錢的事,剛剛挨了三表哥秋豐的揍,更不敢說半個不字,顫顫巍巍地說,「我沒有意見!咋樣都行!咋樣都行!」
秋豐狠狠地白瞪了一眼耷拉著腦袋,一副欠揍慫樣的武效福,怒沖沖地說,「就這麼辦吧!誰要是說半個不字,看我如何收拾他!大哥,二哥,咱們走!」
待舅家人全部走後,馬文成鄭重地說道,「效福,秋萍,春燕,他們都走了,剛才說的事,你們有啥意見沒有,我知道這得花不少錢,現在改還來得及,不要到時候看著花錢心疼,一旦確定了,必須馬上落實。指不定二嫂在路上沒到家就不行了,咱可不能讓老婆晾屍晾到天亮。」
武蓮沒好氣地說,「文成,不是我說你,你剛才就不應該直接和春雷等人把話說得那麼滿,這下倒好,你不是讓幾個孩子為難嗎,不是讓二哥作難嗎!娘家人點頭都確定了,你還在問有沒有意見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嗎,還咋改啊!難道你想讓幾個孩子落個為母親送終花錢心疼,不孝的口實嗎!」
馬文成滿腹委屈地辯駁道,「大姐,你可不能這樣說啊,沒見春雷秋豐的架勢在找事嗎,要不把話說到一定的份上,他們會依嗎,一旦他們撒手不管,拍屁股走人,最後作難倒霉的還不是幾個孩子,我可全是為二哥和孩子著想啊!」
武效瞾和萬方看倆人馬上要吵起來,忙開口說道,「大姑,文成姑父,事已至此,啥話都別再說了,接下來就說該怎麼辦吧!」
馬文成定了定神,一臉嚴肅地說,「今晚主要是兩件事,壽衣和壽材。萬方,秋萍,春燕你們三個現在就去買壽衣,我和效瞾到西關老劉家棺材鋪聯繫壽材。效福,你現在趕快回去,只要能夠順順利利的把你娘送走,不讓別人看笑話,無論別人說啥,你都不要多說一句話,即使你爹罵你幾句踹你幾腳也不要吱聲。大家趕快分頭行動吧!」
馬文成把話說完,武效瞾突然開口說,「文成姑父!買壽材的事,是不是和俺大叔打聲招呼啊?別到時候他不同意,咱再落埋怨。」
馬文成想了想說,「那成,我現在向效亮家打個電話,把意思給二哥說一下,聽聽他的意見!」
效軍娘用救護車送回來,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了,紛紛來到效軍家,多數是來幫忙的,當然也有過來看熱鬧的,一時之間,整個院子里站滿了人。
磕磕絆絆陪伴自己將近五十年的老伴突然離世,令武平順傷心悲痛至極,痛哭流涕,一時之間精神恍惚,六神無主,亂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正當村裡幾個管事人安慰武平順的時候,效亮家二姑娘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來到武效亮面前開口說,「爸,俺二姑爺剛才來電話了,讓問問俺二爺給二奶奶買什麼樣的棺材,他和俺叔正等著回話呢!」
武效亮趕忙到屋內問武平順,「大叔,俺小姑夫打電話問給俺二嬸買什麼樣的壽材?你看啥樣的合適?」
武平順有氣無力地說,「你嬸子一輩子不容易,壽衣要買最好的,棺材就要五六七的,泡桐的楊樹的就不要考慮了!」
武效亮接著說,「那就買紅松的吧,西關老劉家那兒就有,我給文成姑父回了啊!」
武平順十分認真地囑咐道,「快去和他說吧,告訴他,一定要快!好讓你大嬸早點入殮!」
馬文成的想法與武平順不謀而合,這事就最終定了下來。
武效軍想著母親已經過世,此刻最為痛苦的就是父親,能在父親不出事的情況下,順順利利的把母親入土,是當務之急,是最大的事,其他的都已經沒有必要和無所謂了。
他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避免父親心靈上再受刺激,一直保持著低調,在人前很少多說一句話。
武平順看鬱悶的表情,悄悄的和武效軍說,「四兒,你娘走的太突然了,她一輩子很不容易,至於你娘的後事,咱就不發表啥意見了,讓他們幾個去說吧!」
武效軍理解父親的心思,父親在已經原諒了武效福以往的過錯,放棄不讓他參與母親後事的想法。
仔細想想父親做的也對,畢竟武效福是他的親生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關鍵時候不忍心把他往絕路上逼,往死路里整。
武效軍含淚哽咽著說,「爹,你放心,他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不會提異議說二話!」
話音剛落,武效雲和武效梅突然在院內撕心裂肺地大聲怒吼道,「效福,你娘早死了,咋還有臉往這裡來,你個良心被狗吃的混蛋傢伙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