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被計生辦抓
緊接著「開門,開門,裡面的人把門開開,再不開可要撞了啊!」聲音十分急促。
「砰砰砰」外面的人連續敲了幾下,把門震得直晃,房頂上的土粒也跟著往下掉。
武效軍剛剛伸出的手趕忙又縮了回來,回頭看了一眼白玲燕,見她也匆忙穿上衣服下了地,這才咳嗽一聲,「誰呀,幹什麼的?」
「計生委查計劃生育的,快把們打開。」
武效軍剛把門打開,還沒看清外面是些什麼人,男男女女四個人乘機竄進房內。
一個三十多歲胖乎乎的婦女瞪眼著一雙大眼看著白玲燕厲聲問道,「你們是哪裡的人?把戶口本、身份證和結婚證拿出來。」
白玲燕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勢,嚇得渾身一哆嗦,看了一眼武效軍沒言語。
武效軍知道是計生委的人查戶口,在老家親眼目睹她們的行事作風,為了罰款創收,那陣勢不亞於電影中的鬼子進村。有人戲稱村委、地委、計生委是壓在中國農村老百姓頭上的三座山。
上高中時在公路邊,村中牆上隨處可見 「超聲違法誅連全家」、「全民動員大打一場計劃生育人民戰爭」、「 該扎不扎,房倒屋塌;該流不流,扒房牽牛」等標語充斥眼帘,更有甚者「喝葯不奪瓶,上吊遞給繩」、 「誰不實行計劃生育,就叫他家破人亡」、「寧可家破,不可國亡」等充滿血腥味的口號。老百姓一聽到「計生委」三個字,無不怨聲載道,恨之入骨,但由於是國策,誰也不敢違抗,只得默默承受來自計生委的折磨和壓力。
武效軍僅有一張「戶口遷移證」還沒來得及入上,根本沒有戶口本,身份證上的地址還是老家的,更沒有《結婚證》,讓計生委的逮住准沒好事,今天這個霉是倒定了。趕忙拿出自己的「戶口遷移證」遞給胖婦女,滿臉賠笑道,「同志,她是油建醫院的職工,我是河東區人民醫院的,暫時在此租房居住。」
胖婦女身旁一個二十六七歲的男子上下打量了武效軍一番,文鄒鄒的像個書生,但眼神給人一種不好對付的感覺,根本不會像外地來的民工那樣好對付,悄聲和胖女人說,「科長,兩人都有單位,女士還是油建醫院的,讓她到鎮上做個筆錄,再做處理怎樣?」
胖婦女明白男子的意思,稍微緩和一下語氣和白玲燕說,「我們也是例行公事,既然你們都是有單位的人,那就到鎮計生辦簡單做個筆錄。」
光貴不吃眼前虧。
她們人多,硬抗只能吃大虧,討不到便宜,隨他們去也沒啥大不了的,白玲燕於是隨計生人員上了車。
此時正是早上六點多鐘,黎明前最黑的時候,外面呼呼刮著冷風,漆黑一片。
在幾間房內透過昏暗的燈光下,有不少人站在院內議論紛紛,一些被驚嚇的孩子哇哇直哭,幾個中年娘們與計生人員拉拉扯扯,呵斥聲哭罵聲打破沉寂的夜空,院內亂作一團。
院子中央停了兩台中巴車,上面有二十多個被抓的可疑違反計生人員,有幾個男女不停地拍打著車窗,吆喝著要下車,被把守在車門的小夥子狠狠地訓斥了過去。
聖林鎮是流動人口大鎮,多數是外來經商做生意的,抓外來流動超生人口罰款是鎮上創收的主渠道,即使沒有市區部署和安排,鎮上也是經常開展半夜掃蕩行動。這次是冬季計生集中行動,按照全市的統一部署,各區統一時間節點開展。上至鎮書記、鎮長,下至鎮政府一般工作人員,帶著公安民警,還臨時招募一些無業青年,全員出動,從凌晨四點開始到六點半結束,全鎮主要外來人口聚住區幾乎搜羅一遍,共帶回可疑違反計生政策人員一百多人。
由於人比較多,鎮政府小院內根本容不下,加上外面天氣比較冷,臨時將這些人安排在距鎮政府五百米,新建尚未投入使用的廠房內接受處理。
油建集團三公司是全鎮最大的國有單位,職工的福利待遇處於全市中上水平,一直是鎮政府的重要轄區單位,更是平時攤牌化緣的重要對象。當然公司家大業大,也不在乎打發要飯的那點小錢,每次都很慷慨,鎮政府領導守著這位財神單位,日子好過很多,和公司大小單位的頭頭腦腦相處都很好。
白玲燕是醫院的職工自然不能和其他民工、外來流動人員相提並論,鎮上人員並沒有難為她。簡單詢問情況之後,把她留在臨時計生辦公室內。然後和醫院計生辦主任戚燁通了電話,讓她到鎮上領人。
戚燁剛上班就接到鎮計生辦的電話,心頭一愣,急忙與婦產科主任劉妙珍一起趕到鎮政府違反計生人員臨時收容地。
白玲燕在鎮臨時計生辦待了兩個多小時,心裡十分著急,不停地和工作人員說,「同志,情況你們也問了,筆錄也做了,趕快讓我回去吧,我還急著上班呢!」
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子,像是剛參加工作沒多久,悄悄和白玲燕說,「到這裡來的不交錢沒有一個能順順利利出去,科長已經向你單位打了電話,很快你單位就會來人。」
白玲燕驚訝地說,「你說什麼,通知了我單位,這不是害我嗎。」眼前突然直冒金星,這是什麼事啊,和男朋友住在一起被計生委的人抓住,還讓單位領人,不但單位領導知道,下面職工很快也會知道,多丟人啊,以後在醫院還咋混啊。事已至此,想也沒用,只能硬著頭皮等單位來人。
白玲燕一見戚燁和劉妙珍,羞愧地低下頭,難為情地說,「主任?」
劉妙珍白瞪她一眼,什麼也沒說,來到胖婦女面前,笑呵呵地說,「馬科長,我們的同志怎麼啦?」
鎮計生辦科長叫馬春曉,生性潑辣辦事圓滑,干計生工作十幾年,深得歷任鎮領導的賞識,一臉嚴肅地說,「戚主任,你們的職工白玲燕存在三大問題,第一和男朋友非法同居,這是最嚴重的問題,第二她沒有及時納入全鎮計生統一管理,第三他男朋友在這裡既沒有戶口又沒有暫住證,更沒有計生證明,無論哪一條性質都很嚴重。」
戚主任說,「馬科長,白玲燕同志剛剛大學畢業參加工作,有些事缺乏考慮,屬於初犯,還望你給高抬貴手,開一面。」
馬科長認真地說,「戚主任,你們的職工出現這樣的嚴重問題實不應該,說明你們工作上還存在一定的漏洞。咱們都是一個系統,你們對鎮上的工作也很支持,鎮上也不會為難她,第一讓她交一千塊錢罰款,第二讓他男朋友單位出具一份計生證明,第三由你們給予她批評教育。這可是處理最輕的啦。」
白玲燕心裡一陣疼痛,這還是最輕的,難道重的還把我拘留起來不成,我並沒有煩什麼大錯。倔犟的脾氣立馬上來,把眼一瞪,「你們這是……」
還沒等把話說完,劉妙珍一把攔著了她,忿忿地說,「沒你說話的份,老實待著。」然後笑著說,「馬科長,白玲燕和她男朋友都是外地人,白玲燕參加工作不到兩月,她男朋友也是剛辦理進單位手續,沒有正式上班,孤身在這裡很不容易,家裡又都是農村人很困難,這罰款你看能不能就免了。」
戚主任也跟著說,「馬科長,白玲燕是我院招聘來的人才,她出現這樣的事是我們工作做的不到位,沒有把後勤給保障好,看在咱們都是共同合作單位的份上,罰款就不要了,批評教育就行啦。」
油建醫院承擔著公司七百多名職工的計生體檢任務,確實為鎮上省了很多麻煩和成本。畢竟人家是中央直屬企業,地方上很難對它產生制約,真把戚主任給惹急了,她一撂挑子自己的工作也難做。想到此,故作為難地說,「戚主任,這事我也做不了主,你稍等,我去請示一下鎮長。」
正如馬科長所想,對公司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事,戚主任和劉妙珍說,「雖說白玲燕犯在她們這幫人手裡,畢竟還是孩子很單純,也不知道政府裡面玩玩道道,更何況她和男朋友在此夠不容易,忒難了。馬科長真要不答應,非要一千塊錢罰款,就報到公司計生委,鎮上能把白玲燕怎樣。」
劉妙珍輕輕點了點頭,剛想開口說話,馬科長從外面走了進來,「鎮長說了,看在都是合作單位的份上,一千塊錢的罰款減為二百,回去之後好好批評教育,不能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戚燁和劉妙珍看人家說的很客氣,再討價還價下去沒意思,全當是白玲燕和她男朋友初進社會交了一份社會大學學費,於是說,「謝謝馬科長,謝謝鎮領導,人我們可以領回去了吧?」
馬科長說,「領回去可以,我們相信公司,更相信你們,最遲下午下班之前必須把罰款和武效軍的計生證明交過來。」
白玲燕被計生委的人帶走後,武效軍開始還沒感到有什麼。等了一個多小時沒見她回來,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心裡陡然緊張起來。他在鎮政府門前轉了幾圈,大鐵門緊鎖,裡面十分平靜,連個人影都沒有。打聽幾個路人沒人知道,不知她們把白玲燕等人帶到哪裡去,很是著急。
武效軍一直等到將近九點,鎮政府好像集體放假,依然鐵門緊鎖,沒一個人過來,無奈之下垂頭喪氣地回到住處。剛一進供銷社大門,就聽裡面罵聲不斷,嚇得他差點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