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男孩兒
男孩兒阿棄摸索著進了山洞，一路往前，視線漸漸明朗。
順著洞口越往裏走越寬，到了洞底他看見一張石床，床上躺著一個白衣女子。
抬頭看去洞頂嵌著一顆比他拳頭還大的琉璃明珠。
琉璃珠柔和的光線照亮了整個洞底，也讓他看清了床上的白衣女子和趴在女子身側的一團雪球。
昔日鬧騰的雪球此刻乖乖地趴著，一會兒看一眼男孩兒，一會兒又看一眼白衣女子，樂此不疲。它急得揮舞著爪子，卻又不敢吱出聲來，窘迫的樣子逗得男孩兒想笑，卻又怕驚醒了似乎熟睡的女子。
阿棄走到近前去，偷偷看著白衣女子，他記憶裏從未見過她，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想與她親近。
她好美啊，阿棄睜大了眼睛，覺得眼前的女子比他那個據是尚城第一美人兒的表姐還要好看。
雖然都表姐好看，但阿棄卻不喜歡。表姐下巴總是抬得高高的，斜著眼睛看他，還讓仆從搶走阿棄的饅頭，讓他滾出去。他丟人，是野種，不配吃林家的東西。
安然緩緩睜開了緊閉的雙眸，她抬手遮在眼上，光線太亮了。
環視四周，她突然看見了一大一兩個團子，不過最大的那個也不過才比她睡的床高點兒。
安然有點詫異，當時受了重傷，她匆忙之下遁進了離恨的附屬世界。當時隻是感到這裏有種熟悉的感覺，就選擇了簇降臨。
誰曾想傷勢太重，這裏的靈氣又稀薄的近乎沒有，在更換其它區域也來不及了。無奈之下隨便選了個山頭辟出洞府，還來不及布置陣法，就又陷入夢境沉沉睡了過去。
不過料想憑她身上無意間散發的威壓也沒有哪個靈物敢湊過來。既如此，這兩個家夥又是從哪兒來的？
安然仔細看去，對那男孩兒竟有種似曾相識之福腦海裏靈光一現，她突然想到一個猜測。
眼前這個娃娃命途晦澀艱難，血脈枯竭，卻又內斂神韻貴氣。分明就是上界修士留在此界的血脈後裔，而那個修士她應當是見過的。所以這家夥也算是故人之後了。
至於那團雪球也不是此界該有的——十重特產的雪雲瑞獸。
雪雲瑞獸獸如其名，生對氣運祥瑞敏感，能引瑞氣聚身，消災解難，亦能尋靈材奇寶，聚財開源。是地間難得的靈物，即便是十重的一些大家族也不惜一擲千金覓得此獸，增強家族氣運。
隻是瑞獸難尋，數量稀少，且善隱匿，極難捕捉。
這家夥運氣倒是不錯，竟有瑞獸相隨。
不過瑞獸雖能力特殊，但幼時卻需用大量才地寶喂養才能滿足成長需求。即便是十重的二流家族要養這麽一隻幼獸也倍感吃力。
她身邊趴著的這隻雪雲瑞獸還是隻幼崽，長的如鬆鼠一般，圓滾滾的身子，圓溜溜的大眼睛，肉乎乎的爪子。通體雪白，隻有眉心處一綹紅色的絨毛，成倒立的水滴狀，卻襯得它愈發可愛。懶懶地蜷成一團時真如一團雪球。
見安然盯著雪球看了許久，眼裏不乏喜愛之色。男孩兒忍著害怕道：“漂亮姐姐，雪球是阿棄的。”
安然見他怯生生卻又強作鎮定的樣子實在有趣，忍不住童心一起。
“你怎能證明是你的，這隻獸分明是我的靈寵。”
“不是的，雪球真的是阿棄的。”
安然見男孩兒試圖爭辯，卻不不知如何反駁，單單的重複著一句話。替他道：“這樣吧，你既是你的，就叫它幾聲，它若肯跟你走，我就承認是你的如何？”
阿棄一喜，急急喚道：“雪球，雪球，快過來，到阿棄這裏來。”……
他連叫幾聲，雪球卻理都不理，呆在安然身邊舒服地眯著眸子。
大帝身上不時外露的自然之力和龐大的氣運對這類瑞獸而言可謂是大補之物，受益無窮。現在就是趕都趕不走它。
阿棄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難掩失落，娃娃還不懂得隱藏情緒，所思所想都直白得一眼即明。原來長得漂亮的都喜歡欺負人，這個姐姐也跟表姐一樣。而且連雪球都不要阿棄了。
安然看著家夥可憐巴巴的樣子也不再逗他。“罷了罷了，還與你吧。”她把瑞獸放在男孩兒懷裏，問道：“家夥兒，怎一人在此，你家人哪？”
男孩兒失而複得正高興著呢，聞言一愣，眼裏都是黯然失落。
他們都他娘親為了跟一個野男人私奔，逃離家族。卻又突然在身懷六甲之時孤身回來，生下他之後就難產死了。
他沒見過自己的爹爹娘親，連外祖父也不認他，讓一個傭人扶養他長大。可是四歲那年，那個養他的老頭突然死了。
他其實並不難過，因為那老頭喜歡喝酒，每次喝醉了就打他。
因為測出沒有賦，加上所有人都覺得他是苟合生下的野種，是不祥之人，生來克母。所以他被人仍在靠近後山的破屋自生自滅，也沒有修煉資源。
從那以後他就一個人靠撿後廚不要的東西為生。他也沒有名字，後廚有個廚娘見他可憐就叫他阿棄，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叫他阿棄。
棄，不要，舍棄。
阿棄一點兒都不喜歡這個名字。
他回道：“我沒有家人。”
安然並不意外，整個大世界的規則如此。對中低階女修來生育無異於是進鬼門關，輕則修為暴跌，重則殞命。孩子會在母體孕育時大量吸收營養，對修為低的女子來自身能量無法供養孩子所需，最後可能耗盡血脈之力，衰竭而亡。
所以除非是摯愛，不然沒幾個女修願意承受這麽大的風險去為了男人生兒育女，但男強女弱，身不由己者也不在少數。
這個家夥能擁有父母留下的瑞獸，想來該是前一種了。若沒猜錯他的父親是那人，母親卻隻是一個下界女子，多半已不再人世了，至於他父親？安然眼裏多了一抹惋惜。
“你叫阿棄？”安然皺眉問道，這可不是個好名字。
“不是，我沒有名字。”阿棄搖了搖腦袋，他直覺眼前的漂亮姐姐也跟他一樣不喜歡‘棄’。
“那你可有想取之名？”安然問男孩兒道。
“姐姐是讓我自己取名嗎？阿棄不識字，姐姐能幫我取一個嗎？”
他自看人臉色，識遍冷暖，對善意惡意最是敏福眼前的女子雖看起來冷冰冰的不好相處，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莫名覺得她不會傷害他。
不過，他不識字倒也是真的，就連‘棄’的意思，他也是從一個偷偷打他的廝口中聽到的。
“既不喜‘棄’，便叫阿璃吧。”璃同離，又非離。安然想是想起了什麽往事，唇邊不覺漾出一抹帶著苦澀的笑意。
“莫離莫棄，莫失莫忘…”
“姐姐，‘莫離莫棄，莫失莫忘’，這是什麽意思啊？”
安然摸了摸他的腦袋，輕笑著道：“家夥，待你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那一笑仿若殘雪未盡之時，百花齊綻，白色寂寥的地間猛地姹紫嫣紅，鮮明生動起來。
阿棄呆呆地看著安然，連眼睛都忘了眨，回過神來臉色通紅，連頭都不敢抬。
待他一睜眼，發現連著雪球又回到了住了好幾年的破屋，剛剛的一切還曆曆在目，卻好像做夢一樣。阿棄有名字了，‘璃’，他叫阿璃。
隻是不知為何，他摸著心口的位置，這裏空落落的呢。
漂亮姐姐不見了，她還是第一個對著阿璃笑的人呢，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她。
正在此時，耳邊響起一陣熟悉的聲音。“阿璃，我還有事，你明日再來簇。我與你父同輩，日後莫要叫我姐姐了。”
阿璃臉上一喜，高欣：“太好了！”完，才想起什麽似的，快速地瞄了一眼四周，捂著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