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幻象
安然不能否認這一刻她的心是起了波動的，千萬年來這是第一次除了南慕以外有人願意以身犯險保護她。
被人關心的滋味太好太甜，她都快忍不住維持刻意裝出的冷漠。
隻是容潯，我不能負了慕哥哥，也給不了你想要的結果，既然注定要讓你失望，我就更不能給你希望。
所以這樣的我又有什麽資格躲在你的羽翼下呢？更何況如今的安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需要保護的丫頭了，我有能力與你並肩戰鬥。
死亡穀外，容潯有又一次無奈地看著身旁的女子，試圖勸她回去。早知道這丫頭倔，卻沒想能倔到這個程度。唉，罷了，誰讓他先愛上了她呢。
在愛情這場博弈裏，誰愛的多，誰就先輸了。他容潯認了。
兩人隱身進入穀內，一路前行，陰風怒號，魔氣翻湧，地上還殘留著或幹涸或新鮮的血跡，斷肢碎肉隨處可見。
待至祭台處，生靈已被獻祭完畢，高階的深淵魔族紛紛以身為引，化成養料供鬼麵族破封而出。
安然看著這一幕，眉頭直皺，鬼麵族除了戰力驚人外，最擅長的就是誘惑人心，激發對手心底最深處的渴望，使之沉迷幻境不可自拔。
這些深淵魔族已經被心魔蠱惑，估計都沒發現連命都要沒了。
此刻屠靈陣正是最強橫的時候，若是貿然插手，他們並無信心全身而退，可要眼睜睜地看著深淵魔族完成獻祭，進一步增強鬼麵實力，又心有不甘。
正在此時，青銅棺中的鬼麵突然化作一團漆黑魔氣，上下翻湧，不過片刻後又重新幻化一張更清晰的麵孔。
他頭生七角，臉分陰陽，一麵俱黑一麵俱白，密布黑紅色的詭異紋路。眼大如銅鈴，瞳孔中隻見眼白，不見瞳仁，鼻如煙囪，呼吸間一股股濁氣翻滾，嘴分兩半，咧至下顎處，惡心至極，放在世間絕對是兒夜啼的最佳對象。
據鬼麵族與其他種族不同，在鬼麵族越是強大尊貴就越是醜陋至極。所以根據它們的樣貌也能大致判斷其在族內的地位。眼前這隻不愧為鬼麵族的首領，當真是一言難盡。
安然發現她心緒起伏的時候，就明白已經被這個老怪物發覺了。還真是大方，一來就送他們一份大禮。
知道使的手段被發現了，那鬼麵轉過頭來，用他猙獰的巨口，口吐人言，“桀桀桀，真言那老東西死了嗎，竟派你們兩個區區帝階的家夥過來，未免太不講將本座放在眼裏了！”
安然和容潯聽到這話心裏猛地一緊，鬼麵口中的‘真言’就是當初將他封印在茨那位混沌先賢，同時也是一位太虛強者。這鬼麵首領既然提到，隻怕自身也不會比他弱到哪裏。
隻是如今蠻荒終結，帝座以上的大能強者都已成了傳，哪裏還找的出太虛境的前輩去毀滅這同階的鬼麵首領。
看來隻能一博了！
茫茫血色中，場景突然一變。安然手執無回，麵色冷漠，在她眼前是一名身著紫色宮裝的溫婉麗人，正是安然記憶裏母親的模樣，隻是此時的她少了幾分歇斯底裏的絕望，多了一抹被歲月善待的溫柔。
“清清，你不認識娘親了嗎？怎麽拿劍指著娘親呢，快放下來，跟我回家。娘親今日做了你最愛的桃花羹，你爹爹眼饞著呢，回去晚了可就沒咱們的份了。”
安然放下劍，跟在宮裝少婦走進幼時母親居住的庭院，一踏進院門，太初風就在前方笑盈盈地看著，笑道：“你們娘倆可算回來了，我還當哪來的膽大包之徒把我們家的兩個大美人兒搶走了呢。”
少婦朝他美目一瞪，道：“清清還在這兒呢，你又瞎什麽混話，當心讓女兒笑話。”
太初風寵溺一笑，道：“好好好，夫人教訓的是，為夫知錯了，您大人不計人過，就莫與為夫計較了。”
那少婦冷哼一聲，故作嬌矜道：“知錯了還不趕快把桃花羹端出來，餓著了我們清清我唯你是問。”
安然被笑鬧著的兩人擁在中間，走進屋內，一起坐在膳桌旁。桌子上還散發著氤氳的桃花羹被盛在白玉盞裏，鮮亮誘人。
“乖女兒，快吃吧！這可是你娘特意為你做的，為父可都沒能嚐上一口呢。唉，真是有了女兒忘了夫君呢！”太初風瞟了宮裝少婦一眼，故作委屈道。
安然粲然一笑，芳華盡綻。她把桃花羹往對麵一推，道：“既如此，那就給你吧。”
太初風哈哈一笑，推辭道：“為父哪兒能跟我們公主搶吃呢，你娘親還不得罵我啊。快用了吧，過些日子，父親帶你去日暮之森打獵去。”
“不吃嗎，是這裏麵加了料吧？”安然看著對麵的人一臉疑惑，冷笑道：“戲演到這兒就可以了，鬼麵族不愧是最善誘惑人心的種族，本帝還真差點兒就當真了呢。”
隻是你大概不知他們從未對我溫言相待過，我亦從來不喜甜食。就算是曾經最渴望的又如何，假的終究是假的。沒經曆過的東西就算幻化得再逼真，也照樣漏洞百出。
安然語畢，耀目的劍芒一閃而過，原地兩人皆化作泡影。她繼續向前走去，眼前依舊是原來的茫茫血色。
玄衣男子自遠處而來，匆忙轉身間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容浮現在眼前。
那男子自然也看見了安然，他呆呆地定在原地，似乎是難以置信，試探道：“阿然？”
玄衣男子二十幾歲上下，已經褪去了年少青澀，與夢魂回首間的那個少年緩緩重合。安然睜開眼，不見滿目的殷紅血色，紛飛的幻影是與她無關的背景，地間的男子，長身玉立，一身的風華斂盡，已是曆經歲月的打磨，多了幾分溫潤。
“慕哥哥……”
她眼眸含淚，鴉黑的雙睫不停地顫抖，猛地閉上了眼睛，向前刺去。
“為什麽？”玄衣男子震驚地看著毫不留情將劍刺入他胸膛的白衣女子，無法相信她竟能下得去手。
“你不該觸碰我的底線，何況他豈是你一個魔不魔，鬼不鬼的東西配幻化的！”
與此同時，容潯揮劍斬滅麵前竹籬旁對著他眉眼含笑的碧衣少女，幻影緩緩消散。
出了幻境，兩人同時鬆了口長氣。雖未經戰鬥，也明知道都是假的，但親手殺死所念所愛之人，那種心魂上的疲憊，是無法忽視的。
“哼，你們就算意誌堅定，今日也別想走出簇。”鬼麵首領見無往不利的幻術居然連兩個輩都沒拿下，惱羞成怒。
“嗬，本帝倒覺得這死亡穀做閣下的墓地倒是不錯。”容潯眼帶怒火，任誰被如此戲弄都高興不起來。
“那就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