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道歉
大白跟在他們腳邊跑前跑后,活象一個滾動的毛茸茸的胖球。
太陽升高了,秋秋抬起手擋在額前,遮住灼烈的陽光。
拾兒攬著她再向前走的時候,就注意自己走在朝陽的一面。
秋秋再走幾步,突然發現陽光不再照得她睜不開眼了。
拾兒替她擋住了陽光,讓她走在他的影子里。
秋秋轉頭看了他一眼,悄悄的抿嘴一笑。
他們走到一個水潭的邊上。秋秋有些疑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裡停下。
「火兒在這兒。」
秋秋怔了一下:「它在……」
秋秋低頭看向水潭。
潭水靠岸的地方很清澈,但是水潭很深,根本看不到底。
拾兒彎下腰去掬起一捧水。
水珠從他的指隙間滑落,陽光下那些水珠折射著七彩的晶瑩光亮,嘩啦啦的落回水面。
不遠處,平靜的水面泛起一道細微的漣漪,就象一塊平鋪的光滑綢布表面上忽然出現了一道淡淡的摺痕。
火兒的背脊露出水面,飛快的朝這邊過來,水面上劃出一道筆直的雪白水線。
火兒跳出水面,吱吱叫著撲進秋秋懷裡。
秋秋用手托住它,火兒的腦袋在她手上來回的蹭,熱情的差點讓秋秋招架不住。
「它好象……有點不一樣。」
好些日子沒見著火兒,秋秋有點疑惑。
火兒身上的鱗片變得黯淡無光。甚至還有幾處鱗片脫落,就象是軍士兵將身上那些穿舊的已經掉了甲片的灰甲一樣。它頭上的角也象蒙了一層泥塵一樣,灰撲撲的毫無光華。
「火兒病了?」
「它得再褪一次皮。」拾兒伸手輕輕覆在火兒的身上:「這是第九次了。褪完這一次,火兒就不再是現在的樣子了。」
秋秋深吸了口氣:「是不是,很兇險?」
「不會很容易,但應該危險不大,因為你和我都在。」拾兒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太陽高懸頭頂。
是正午了。
「如果順利,從今夜子時開時。天明之前就可以結束。」
秋秋馬上緊張的問:「要做什麼準備?」
當然要做大量的準備。
其他的藥材,丹石這些,有旁人幫著預備。
拾兒和秋秋也不輕鬆。
當年火兒出殼,用了他的血,還有他們兩人的靈力催化。不然火兒可能永遠無法孵化出殼。
秋秋倒不是含糊:「還要放血?放多少?」
「不,血這次不用了。」拾兒取出一隻玉盒。又從盒子里拿出一隻巴掌大的乾坤袋。
他從袋子里傾倒出一些雪白的東西。
秋秋拈起一片看看:「這是……蛋殼?」
龍的蛋殼。
當然了,雖然雞蛋和龍蛋都是蛋,但是龍的蛋殼一看就顯得非同一般。蛋殼光華瑩潤的象是玉質,仔細看,蛋殼表面還有微光隱約流動,就象上面沾了一層鑽石的粉末。
那碎殼有好些片。有的大些,完整些。有的則小一些,堆散在一旁。
如果把它們全拼起來,大概還能還原成一個完整的龍蛋出來。
秋秋小心翼翼的把蛋殼放下。
兩片蛋殼碰在一起,發出如金石相撞一樣清脆的聲音。
這蛋殼肯定要起大作用的。
秋秋雖然不太懂得要怎麼用,但是這蛋殼等於是火兒的一部分。它從母體出生,蛋殼包裹在外,起的一定不止是保護作用。
現在火兒遇到了這麼大的關隘。這蛋殼就能派上大用場了。
「應該不必全部用上。」拾兒把較大的幾片又收回乾坤袋裡放回玉盒中,剩下一些較零星的碎片在外面:「把它磨粉。」
秋秋小心翼翼的操作玉石做的葯杵和葯臼。一點一點的把蛋殼搗成渣,再把渣磨成屑,最後再把屑研成粉末。
她連大氣都不敢喘,就怕氣一大了,把粉末給吹飛了一星半點,那可是天大的損失。
最後拿篩子來篩。
粉末紛紛揚揚的飄下,銀星似的光華明明暗暗的閃爍。
真好看。
簡直就象是夜幕上劃過的流星雨,瑰麗奇幻。
這些粉末被拾兒用來做葯了。
藥房來送葯的人到了。
拾兒為了謹慎,已經在奉仙閣里下了重重禁制,外人進不來。
秋秋把絲履套在腳上,出去接葯。
說起來,也巧。
來送葯的那個女子,秋秋認得她。
在方如島的時候,秋秋遇到了九峰的兩個人,男的是林素這她已經知道了,女的就是這位姑娘。
當時她的態度可不算好。
她把一隻藥箱遞過來。
箱子沉得簡直超出想象,秋秋差點兒沒接住。
這麼沉,裡面裝的東西肯定特別特別的多。
秋秋由衷地說:「讓你費心了,回去幫我我司葯長老也轉說一聲辛苦。」
那個女子沒接話。
她正在打量秋秋。
那目光很直接。
秋秋早習慣了被打量。
九峰的人肯定都對突然出現的她好奇,肯定不會一下子就接納她。
這些秋秋都有心理準備。
「你和以前……樣子不大一樣。」那個女子突然出聲,不過說的話卻讓秋秋吃了一驚。
她知道她是誰?
這種前世今生的事情,除非親身經歷的人,外人是很難相信的。
多半還會以為她是騙子。
「我沒聽誰說。」那個女子說:「我是自己猜,自己看的。峰主是個死心眼兒。他要是會變心,會喜歡上別的女子,又何必要經過快兩百年的時間呢?頭一次見你,我還以為你是紫玉閣精心培養用來設局的,就是為了讓峰主上當。」
秋秋忍不住問:「難道過去……有很多人這麼干?」
秋秋想到何美君,據說長得和她從前很象,氣質妝扮也是力求近似。還有一個,和何美君在一起的那姑娘,好象姓范的?也是相同的情況。
可見打這樣主意的人很不少。她們肯定不是頭一個。
「是啊,這些年來就沒斷過,可是憑是誰,弄得再怎麼象,也是白費心思。」那個女子說到那些人,露出毫不掩飾的鄙薄的神情:「假的就是假的。再怎麼做作也變不成真的——可是你不一樣。」
秋秋沒想到出來拿個葯,居然還有意外收穫。
「對了,我叫鄭秀茹。」
「秀茹姑娘。」
上次見面的時候秋秋好象還稱她前輩呢。
不過現在再稱她前輩,顯然很不合適了。
她和拾兒的關係已經這樣了,她自己願意做別人的晚輩不打緊,可拾兒不能被連帶著拉低身價啊。
這個秀茹姑娘。以前是她的好友嗎?要不然,她怎麼能猜得到。看得出別人看不出來的東西?
秀茹猜到她在想什麼,很直白地說:「其實咱們以前沒交情,認真說的話,還有仇呢。我被別人挑撥了,算計過你,幸好你沒出大事。我因為這件事被峰主處罰,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足足數十年。」
啊……
這可太讓秋秋意外了。
居然是仇人。
呃。以前聽說,有時候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仇人……
難道這話真的不是隨便說說?
連林素在一開始都沒有認出她,秀茹卻憑著一些蛛絲馬跡準確的斷定了她的身份。
「我不恨你,不用怕。」秀茹說:「關起來的那些年,我吃了不少苦,一開始我是挺恨的,後來……時間太漫長了,漸漸的就不恨了。你知道嗎,我關的那個地方特別的黑,黑的讓人絕望。後來過了很久,我才發現,頭頂岩石的縫隙在每天正午的時候,會有一線非常微弱的光透進來,很短暫,沒有一盞茶的功夫就又會消逝不見。我開始用那道光來判定時間,每天每天都等著看到那線光……」
真奇怪。
秀茹的這些經歷她從來沒和人說過,不管是以前的好友純玉她們,還是對她疼愛更勝過性命的祖父,她都沒說過。
可是今天竟然這麼輕鬆的說出來了。
對著這個……應該算是她的仇人的小姑娘。
「我那時候想了很多東西,全是胡思亂想,都是一些沒有答案的事。我們從哪裡來,天上的水從哪裡來,日月星辰從哪裡來,最後……一切又會到哪裡去……時間從什麼時候開始,時間真的不會有終結嗎?如果有終結,那終結之後又是什麼……瞧,後來我幾乎把你全忘了,根本不記得自己是為什麼才被關起來的。等我被放出來的那一天,我忽然突破了家傳心法的第七重,甚至勝過了我的祖父。」
秋秋被她說得簡直心馳神往。
不,秀茹這不是胡思亂想,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人思索過這些問題。直到現代,人們也不能完全解答。
但是人們一直在思索,在提問,在尋找。
只要不放棄,人們總會知道的越來越多。
聽到她說自己心法有了突破,秋秋甚至說了句:「恭喜你。」
秀茹看了她一眼。
她站起身來,正正經經向秋秋施了一禮。
秋秋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急忙還了一禮。
「我欠你一聲道歉。」秀茹看著她,很平靜的說:「當年我被放出來,你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原來想,我欠的這一聲抱歉,再也無處去訴說,現在終於可以當著你的面說出來了。當年的事情,我覺得非常抱歉。」
秋秋搖了搖頭:「沒事了……都這麼多年了,你也吃了那麼苦,不必再耿耿於懷了。」
秀茹一笑:「可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一點兒都不喜歡你這個人。」
秋秋怔了一下,也笑了起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ps:今天在樓下拍了幾張照,重瓣桃花真的很嬌艷。看到它們馬上就會想起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