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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39 舒玄,你可解恨(加小額打賞加1000)

  no.339 舒玄,你可解恨(加小額打賞加1000)    「滾!」一個粗啞的聲音從戚昊厲喉中吼出,然後「哼哼」了兩聲,似乎又小聲說了句什麼,他轉了個方向,依然是一手抱酒罈,一手抱劍。 

  那樣的聲音,如柔體在粗糙的木頭表面鋸過,正是烈酒灼傷的喉嚨,也不知這個人在這裡喝了多少酒! 

  至於那個名字,如果他沒聽錯,那個人叫的是「舒玄……」,很模糊,聽不分明。 

  季舒玄站在原地,低頭看著這個與平日里有太多不同的男人,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 

  太久沒見到的人,積了一程又一程、一路又一路的恨意,如今,竟如此破碎般的躺在他的眼前…… 

  便就在這時,牢房裡,那個戴面具的男人抬頭,他渾身上下的衣襟被血液染出層層疊疊的紅,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衣衫襤褸中,露出縱橫交錯鞭痕的身體,同樣是新傷覆蓋著舊傷。 

  他的目光似乎有短暫的渙散,很快集中到季舒玄的臉上,唇角挑起一抹嘲諷。 

  「季,舒,玄。」一字一句,他看著季舒玄,彷彿看著這個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 

  聽到有人叫自己,季舒玄抬頭,眸中方才的不知所措也好,微微心疼也好,瞬間消失無蹤,他冷漠而疏離的看著牢房裡那個喊他的男人。 

  地上,原本睡得如一灘爛泥的人,驀的動了一動,如陡然觸電驚鸞般,然後,如同鏡片的慢動作一樣,他緩緩轉身,朝著季舒玄的方向看來。 

  余光中,季舒玄看見那個人死灰般的眸中陡然有大驚喜,明亮如天邊的星辰,很快又是如流星般劃過,一雙眼睛重新回歸死寂,寂寥如每日早上最後一顆暗淡的星。 

  「原來我又在做夢了……」他自嘲的笑,左手微微傾斜,更濃的酒味從壇口傾瀉而出,他張開嘴,喝了一部分,更多的卻是順著衣襟流在胸膛,淌在地上。 

  季舒玄只看過他一眼,緩緩抬眸,目光定定的,定定的落在面具燦身上,那個人,從第一次見到現在,總是給他一種莫名熟悉而陌生的感覺,他不知道他身上那種衝天的恨意,究竟從而而來。 

  他跨過戚昊厲擋在路上的身軀,徑直,朝牢房走去。 

  牢房的門沒有鎖,鐵鏈只鬆鬆的掛在門上。 

  推門,走了進去。 

  面具燦亦是看著他,一雙眼睛仇恨而嫉妒的看著他。 

  「你是誰?」季舒玄問。 

  「我是誰?」面具燦似喃喃,一雙眼裡滿是陰霾,他定定的看著季舒玄,「我是太子殿下最重要的幕僚,也是天底下最恨你的人!」 

  「恨我?為什麼恨我?」季舒玄失笑,語氣間竟帶著絲絲溫柔,「不會是因為那個死豬般的男人吧?」他說著,伸手,往面具燦臉上探去。 

  暮的,只見面具燦臉上露出極度驚恐的神色,他忙著往後面躲去。然,一個被鐵鏈鎖著,身上武功早被戚昊厲毀的七七八八,另一個卻是完全自由,經過數月的休養,又是世上最好的靈藥護著,在上山之前,為了以防萬一,還特意將身體狀態調整到最好。 

  無論面具燦怎麼躲,季舒玄的修長的手指始終在他面具上一寸,彷彿再稍稍往前,手指就要戳到臉上。 

  當然,從某個程度來說,季舒玄是故意的。 

  他不是聖人,也不會輕易原諒任何人,更何況,這個面具燦,從一開始,就三番四次要置他於死地! 

  只聽一陣鐵鏈「稀里嘩啦」的響聲后,季舒玄似是厭了這個貓捉耗子的遊戲,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勾,只聽「啪」的一聲,面具掉了下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這是季舒玄第一次看見面具燦的臉,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 

  一半俊朗,一半恐怖。 

  完好的那一半,白希的皮膚,明亮的眼睛,幅度優美的唇角,恐怖的那一半,一個接一個的黑洞坑坑窪窪,眼睛周圍沒有眉毛,沒有睫毛,只空洞洞的燒焦的爛肉中一個黑眼珠,鼻子整個兒塌下,嘴唇也整個兒沒了,只露出森森的牙齒。 

  他暮然一驚,難怪,難怪需要帶上這樣一副面具,難怪怕人看見!這樣的一張臉,別說別人,就算是本人看見,怕也要做噩夢! 

  然,就在季舒玄無比吃驚的時候,先前還在驚恐被人看見這張臉的面具燦卻忽然換了表情,他直勾勾的看著季舒玄,生怕季舒玄看不夠似的,猛的朝季舒玄一個靠近。 

  被這樣一張臉逼近,季舒玄不由往後退過一步,然後,就聽見面具燦幽幽的笑聲,先前還是小聲而陰森的,之後,笑聲越來越大,張狂而古怪! 

  「怕了吧?就是這張臉,你看清楚!」面具燦盯著季舒玄后,雙手扯動鐵鎖鏈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他指著自己的臉,掛在腳踝處的鐵鏈拖在地上,亦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 

  只見他完好的那邊臉眉頭高高揚起,眸中全是挑釁,而恐怖的那邊臉上,卻是所有的黑肉一動不動,只看見黑眼珠子一轉,鼻翼有微微的煽動,嘴巴一張一合,滿臉猙獰。 

  這樣恐怖的一張臉!沒錯,季舒玄確實是第一次見!但是,說到怕,那還遠遠不夠!他只是隱隱覺得,面具燦的這副尊容,或者與自己有關! 

  否則,那樣濃烈的恨,究竟從何而來?!他又為何叫自己看清他的臉?! 

  不待季舒玄做出任何問題,也不待面具燦說出下半句話,這時,身後有動靜傳來,是跌撞的腳步,是酒罈和酒罈碰撞的聲音。 

  剛才送他來的那個老者,候在拐彎處之前,這條甬道,此刻,除了自己和面具燦,就只有戚昊厲了! 

  季舒玄的心忽然一緊,只見面具燦微微抬眸,目光越過季舒玄的肩,朝他身後看去。 

  「舒玄……」一個聲音從後面響起,依然是柔體鋸在粗糙木頭上的音色,可那語氣卻溫柔的彷彿雪融的春水。 

  面具燦的眸色驟然猙獰,季舒玄卻分明感覺到後背有兩簇炙熱的目光,灼燒在自己背上。 

  季舒玄不動,雙腳彷彿被釘了釘子。他站在原處,眸光一時晦暗不明。 

  彷彿久久不敢相信,過了許久,那個聲音才發出第二個感慨:「真的是你?」 

  這樣的一襲白衣,這樣的俊朗的身形,這樣的讓人一輩子的忘不了的聲音,他原本以為是在做夢…… 

  可是,夢境沒有這麼真實! 

  夢境中的季舒玄,或者是甜蜜的糾纏,或者是痛快淋漓的報仇,或者是不屑一顧的離他而去…… 

  從來不會如今天這般,明明離他不遠,卻站在另外一個人面前! 

  「舒玄,你轉過來看我一眼好嗎?」戚昊厲開口,懇求的聲音。 

  他真的真的已經太久沒有看見過真實的季舒玄了!這麼多天,他想他,用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呼吸,在想他! 

  聽得戚昊厲如此悲切的聲音,季舒玄涼涼的笑,眸中所有情緒在轉身的那一刻,如翻飛的紙鳶般驟然不見了蹤影。 

  整個漆黑的眸子里,除了冰涼,便是疏離。 

  戚昊厲驟然一驚,心臟的位置猛然一個緊縮,他認識的季舒玄,從來都是溫暖的,無論是生氣,還是開心的時候。 

  可是,今日的季舒玄,在他看來,卻冷的如一塊冰窖!木木的,甚至連人的氣息都沒有。 

  「你……還在怪我?」戚昊厲艱澀開口,每說一個字,他就覺得心頭一道划傷。 

  「戚堡主說笑了!」季舒玄勾了勾揚唇,「你我各為其主,何言怪罪?」 

  明明是笑著的表情,戚昊厲心底卻是一片冰涼,沒錯,季舒玄在笑,臉上也全然是笑的表情,可眸中卻絲毫沒有笑意。這樣的季舒玄,讓他心痛! 

  「那日,我……」戚昊厲更為艱澀,那一劍,當他朝季舒玄刺進去的時候,他就沒想過日後能博得他的原諒!所以,當他們從墓里出來后,當他回到風雲堡,當他殺死仇人關押面具燦后,他情願把自己鎖在地牢,也不曾去找季舒玄! 

  是的,他不敢!他怕對上那雙過分讓他沉淪的眼眸! 

  可如今,當這個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時,他的心如鹿撞,砰砰砰的,不受控制般的狂跳。 

  想舉步向前,卻唯恐,唯恐自己再次傷害於他…… 

  「那日,你只是奉命行事;那日,你風雲堡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命都捏在其他人手上;那日,你貴為風雲堡這堡主,你無從選擇,只能選擇將你的長劍,刺入我的心窩……」季舒玄定定的看著他,一步步朝戚昊厲走來! 

  戚昊厲邁不動的腳步,他來邁! 

  「舒玄……」戚昊厲的眸中,忽然升騰起一絲希望,然而,這絲希望就在看見季舒玄冰涼而疏離的眼睛時,他知道,他會錯意了! 

  季舒玄,正在朝他走來的季舒玄,不是因為原諒他,而是為了報仇!季舒玄的眸中,看著他的神色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有的,只是冰川下的仇恨! 

  是了,他曾無數次說過,他的真心,需要用真心來換!可是,到最後,他給他什麼了?給他的是刺進心窩的一劍! 

  「你是來報仇的?」戚昊厲忽然醒悟過來。 

  「是。」季舒玄頷首。 

  不知為何,戚昊厲忽然有了一種全身都放鬆的感覺,彷彿挂念太久的事情,終於有一天走到面前! 

  「好。」戚昊厲依然看著,那樣貪戀的,彷彿一不小心,眼前人就要消失。他笑著,終於在季舒玄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時,他伸手,將他一直寶貝的抱在懷裡的劍,將劍柄的方向遞了上去。 

  季舒玄的目光微動。 

  風雲劍,這是戚昊厲的成名武器。 

  曾經,這把劍跟著他的主人,一路劈牆砍門,只為從面具燦手上救下自己;曾經,也就是這把劍,在墓地最後一層,狠狠的,刺向自己心窩! 

  季舒玄伸手,這一趟,他是來報仇的!很好,既然戚昊厲主動將他的劍遞給自己,意味著他不會反抗,他也不必擔心自己打不過戚昊厲! 

  掌心已貼上劍柄,然後指頭,到整個手掌緊緊握住劍柄時,季舒玄猛然一個拔劍,急促的金屬摩擦的聲音,如鳳鳴一般,然後是銀光驟然一閃,冷冷的劍氣瞬間瀰漫開來。 

  然,長劍並沒有如所有人意料中的那樣沒入戚昊厲胸膛,它靜靜的,呆在季舒玄的手裡!而季舒玄的眼光,也自回頭后,第一次從戚昊厲身上,轉移到長劍身上。 

  「你,什麼時候取的?」季舒玄開口。 

  這把劍,沒錯,是風雲劍!卻早已不是之前的那把風雲劍! 

  之前的那把風雲劍,在經過戚昊厲到石窟中救季舒玄后,邊緣處早已變得坑坑窪窪,鈍得大概連農民割豬草都會嫌棄! 

  便是在他們一路往墓地走的時候,季舒玄曾吩咐手下,到劍匠那裡重新打造一把一模一樣的風雲劍! 

  只可惜,劍還沒取到,他的劍,就已經插入自己胸口。 

  再之後,便沒有之後了…… 

  只是,他做夢也沒想到,他竟去取了這把劍。 

  「回來后不久去取的。」戚昊厲看著垂眸的季舒玄,眸光中似又升起某種期冀,「反正放著也是浪費,不如給我做一個念想。」 

  許久…… 

  久到無論是戚昊厲還是身後牢房裡的面具燦,亦或者是拐角另一條甬道里的賈有,都以為季舒玄是要軟化了,要原諒戚昊厲了。 

  「確實,放著也是浪費。」忽的,季舒玄抬頭,眸中冷光劃過,「今天,我就用它,送你最後一程!」 

  暮然,劍光一閃,直挺挺朝戚昊厲心窩刺去。 

  「季舒玄,你瘋了!」身後,面具燦忽的尖叫而已。 

  劍入肉中,三寸。 

  戚昊厲的喉結忽的滾動一下,原本湧起的血腥,被他強行吞下。緊接著,原本沾滿烈酒的衣襟上,血順著刺入的長劍,開始緩緩浸出。 

  他看著他,依然是那樣貪戀的,緩緩的,唇上暫放出一抹血花,如九幽盛開的曼珠沙華。 

  他輕笑,眸色溫柔:「舒玄,你,可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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