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63 海市蜃樓
no.163 海市蜃樓 他收養的那幾個孩子,紛紛圍在他的周圍嚎啕大哭。
再外圍一點,遠遠的站著一圈人,許是嫌他臟,許是不大願意與死人靠近,只是圍觀。
傲雪坐在車上,雙目凝視著那個方向。
過了一會兒,「走吧!」她說。
這世上,每天都有死人。當年,她還在戰場上舔著人血過日子的時候,每日死的人豈止是一個……那些人,有多少是自己的手下,有多少頭天還和自己一起喝酒,第二天就馬革裹屍,甚至,連四肢都不全……
她並沒有那麼多的同情心,也沒有這麼多閒情逸緻多管閑事。這個叫曹二的乞丐的死,是官府的事。
馬車重新咕嚕嚕轉動,很快掠過曹二停靠的牆角,繼續往前駛去。大概二十來米后,傲雪似乎又改了主意:「停車。」
馬車夫連忙掉頭,傲雪後面的那輛馬車亦跟著掉頭。
車上,莫離殤眼中止不住的全是詫異:若她看過一眼就走,這是正常反應,一個從戰場上走過的人,對死亡本身就沒什麼感覺,可,如今,她掉頭了,她對此事感興趣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究竟意味著什麼?
馬車重新停下,在圍觀的人群以外,傲雪撩開車簾,一個翻身躍了下來。
她的衣著,本已是富貴之極,奢華之極,再配上幾十年來一貫的冰冷如霜,加上雍容高貴的氣質,周圍人群紛紛讓開一條道。
斜靠在牆角的曹二已完全僵硬,臉色呈死灰色,腹部高高脹起,綠色屍斑爬滿身體,就這副體征而言,顯然已死4-6小時。
傲雪看了看日頭,應該是死於清晨。
「兇手是誰?你們可曾看見?」傲雪蹲下身子。
孩子們抬頭,爬滿眼淚的臉紛紛看著她,然後茫然的搖頭,瞬即是極度的驚恐,所有人的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
便是這般反應,傲雪更確定了他們見過兇手。可,究竟是如何窮凶極惡的人,能把這群孩子嚇人這樣。
「曹二!」一個尖囂的女聲從遠處響起。
傲雪起身,退後一步,隨即,她便看見一個30來歲的女人扒開眾人,腳步踉蹌的撲了過來,絲毫不顧及眼前男人已是死人,腦袋往下一衝,就栽到他的身上!她的頭髮因奔跑早已散亂,粘在全是汗水淚水的臉上,脖子上!
這個女人,看起來怎麼有幾分面熟?傲雪歪著頭,又看了她幾眼,忽的想起,這個女人,便是今天上午,給自己抬洗澡水的女人!
呵呵,這個世界,可真夠小的!
「曹二,你怎麼就死了?怎麼就死了?!……你不是說帶著孩子討口快樂么?怎麼連命都討沒了?……你怎麼這麼狠,這麼狠丟下我一個人?!」女人斷斷續續,又是哭,又是打,又是罵。
忽的,她憤然的轉身,滿眼仇恨的瞪著這群孩子:「都怪你們!若不是你們,曹二也不會死!是你們,是你們把曹二害死的!……」
許是她眼中的凶光把孩子們嚇得徹底,五六個孩子中,年齡最小的一個「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直往旁邊大孩子懷裡鑽。
「不怕不怕,媽媽嚇唬你的!」大孩子安慰著小孩子。
「誰是你們媽媽?!」婦人一聲厲喝。
孩子們怯生生看過婦人,一個個低下頭。沒了曹二的庇護,對於這個女人,他們還是有些怕。
「我可沒有你們這些小兔崽子!」見這群孩子怕她,婦人語氣又緩和了幾分,「你們爸爸究竟是怎麼死的?」
孩子們眼中又是一片恐懼,紛紛搖頭。這時,縮在大孩子懷裡的最小的那個孩子忽然探出頭來:「媽媽,是鬼!是鬼殺了爸爸!」
鬼!便是這個詞語,眾人只覺得背脊骨一涼,好些人臉色都變了。
傲雪側了側頭,看了看站在自己旁邊的莫離殤,只見那人臉上一派好興緻,彷彿看戲般看著現場直播。旁邊諸葛玉朗也絲毫不見害怕,雙眼直盯在曹二周圍這圈人身上,尖起耳朵聽這群人說話。
忽的,人群再次如潮水般讓出一條道,「胡說八道!」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然後是一個穿官服的看起來40來歲的男人走了進來。
「寧大人來了!寧大人來了!」周圍人紛紛開口。
想必,這位便是地方官了吧!
只見這位寧大人很快走到人群中間,目光在曹二身上掃過一眼后,落在剛才開口說話的那個小孩子身上,他走了過去,盡量慈祥的對那小孩子說:「這位小朋友,別怕,這世上沒有鬼。」
也許是這位寧大人的語氣太容易讓人相信,那小孩子似乎鎮定下來,兩眼卻依然寫滿疑惑,正要繼續開口,只見寧大人赫然站了起來,對身後低喝:「仵作!」
只見兩個穿灰衣的一老一少兩人忙走了出來,戴上手套,將曹二平放在地上。
圍觀群眾的目光瞬間被仵作吸引了去,平日里,仵作檢查身體都是在衙門裡,這當著大家的面兒,在大街上檢查,可還是頭一回。
傲雪再次往曹二身上看去,因得先前曹二是斜靠在牆角的姿勢,有些部位根本看不清楚,如今平放后,很多部位展露在陽光下。傲雪這一眼,便也就一目了然了。
這位曹二,脖子上有一個細小的划口,細若遊絲,但那一線紅卻是瞞不過傲雪眼睛。
是劍,唯有劍才能劃出這麼細的傷。
只不過,這劍傷的位置實在讓人覺得匪夷所思,通常來說,用劍的人若要在脖子上致人死地,百分之99.9的人都會選擇頸動脈,短時間大量失血而亡,而這個兇手,選的是氣管!
切口很小,不過一指寬,堪堪的將曹二氣管隔斷。
「大人,曹二失於窒息!」年老的那位仵作抬頭彙報。
窒息……這裡又不是河邊,怎麼可能窒息?!圍觀群眾紛紛露出不可相信神情。
「大人請看,這裡便是曹二的致命傷。」年老的那位仵作指著曹二脖子上那道傷口,「兇手一劍切開曹二的氣管……」
仵作繼續說著,傲雪已然轉身,分開眾人走了出去。莫離殤帶著諸葛玉朗也跟著走了出去。
「你怎麼不聽了?」那聲音,尚未脫離童聲。剛才他聽的正起勁呢,就被老師帶出來了!
傲雪轉過頭,瞧著一臉不樂意的諸葛玉朗:「你若想聽,就繼續聽啊,沒人要你跟著我。」她明明一個單身女青年離家出走,怎麼就才過了一夜,就莫名其妙多了兩個拖油瓶!
按照她的性格,她真想就地把這兩個人五花八綁,然後逼離國拿10座20座城池交換!
不過,離國那邊的皇室紛爭,因得皇帝是個小孩子的緣故,那更是斗得風生水起,若她真綁了這兩個人,怕是剛好稱了某些人的心,城池要不到,反而找到個借口怪罪西涼!
故,莫離殤的話還真沒有錯,在西涼,他們死不得!
「你昨天不還對他感興趣嗎?怎麼這會兒連兇手是誰都沒興趣了?」莫離殤問。
他很好奇,這位傲雪為何變化如此巨大。第一眼看見曹二死的時候,她本來沒興趣的,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就有興趣了,而且還向小孩子問到兇手,可當地方官來了后,她也看到了曹二致命傷,居然又沒興趣了!
傲雪淡淡瞥過一眼:「我什麼時候對他感興趣了?」
「昨天你叫店小二給他送吃的,難道那不是感興趣?」莫離殤問。
傲雪眯了眯眼:「昨天?我昨天叫人給他送食物的時候,好像沒看見過你!怎麼,你是跟蹤我,還是調查我?」
說到這裡,傲雪也懶得等他答案,無論是她還是莫離殤,雙方身份都太特殊,無論是跟蹤,還是調查,都在情理之中。
她再次往曹二被圍的方向看過一眼:「曹二的死,本是地方官的事,我不認為自己的破案能力比得上寧大人。」她頓了下,「再說,他剛才安撫群眾那招,我覺得不錯。」
自古以來,百姓怕鬼神。當這些不明真相群眾被鬼神所攝,寧大人當機立斷,叫仵作查死因,便是為了讓百姓知道,這兇手一定是人,而不是鬼!
至於究竟是誰殺了曹二,一個理論上不容易結仇,更不會結江湖仇怨的人,究竟是誰這麼狠,竟讓他缺氧致死,她並無太多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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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再次軲轆轆前行,莫離殤和諸葛玉朗繼續跟著。傲雪也不反對,他們要跟,就讓他們跟著。
這種離國高級殲細,放在自己眼底下,總比讓他們亂竄的好。
與此同時,京城皇宮裡的御書房,卻是清脆的一聲「咔」,上好的骨瓷杯子,被皇上豁然砸到地上。
太監宮女跪了一地。
好!好!好!朕這兒才剛離開呢!她竟就和個男人上路了,在她眼裡,究竟把他這個丈夫放什麼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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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雪坐在馬車上,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秀麗山水,一望無際的綠色農田。
當一座精緻的讓人拙舌的三層樓建築出現在水村山郭的時候,傲雪幾乎以為自己是看見了海市蜃樓。
白玉為堂,真正的白玉為堂!
更讓人吃驚的是,這麼個絕對能和佑王府瑤雪院媲美的樓閣,竟高高飄著一面「酒」的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