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地牢話別

  當范小刀得知護送李軼出城的人死在城外時，已是兩天後。

  這讓范小刀很是憤怒。

  沒有想到，李軼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范小刀親自前往鬼樓，為此事跟徐九爺道歉，徐九爺卻道：「我們收錢辦事，本事不足，怪不得別人。冤有頭、債有主，我們鬼樓已對李軼下達了必殺令，望你不要阻攔。」

  以前的鬼樓，實力上比不過夜雨樓，但也不懼他們。如今夜雨樓已成為魔教，鬼樓更是要出這口惡氣。

  范小刀當然不會阻攔，對徐九道：「如果需要幫忙，儘快開口。」

  徐九爺道：「宋大哥臨走前，托我照顧你，在京城，我算是地主，你要有什麼需求，找我開口才對。」說罷，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張銀票，遞給了范小刀，范小刀奇道，「九叔，這是什麼意思？」

  徐九爺道：「這是給李青牛的。他在夜雨樓的那批貨被查封，最近幾日我想辦法把那批貨低價弄到手，這筆錢就當是給他的補償，雖然沒有那麼多，但我也不能白拿他的東西。」

  夜雨樓名下產業龐大，敗落之後，在京中的產業，幾乎都被鬼樓吃掉。

  現在的鬼樓，至少在京城之中，已是一家獨大。

  范小刀沒有推辭，「我替青牛多謝九叔了。」

  回到家，看到李青牛在院子里曬太陽，他上半身穿著貂裘，下半身穿著短褲，一副不倫不類的模樣，口中哼著小曲，似乎又回到了初來京城時那一副弔兒郎當的勁頭。

  李青牛看到范小刀回來，理都不理一下。

  「我本是卧龍崗散淡的人……」

  范小刀來到他身前，「還在為我放走李軼那件事生氣？」

  李青牛瞥了他一眼，繼續道：「……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爺下南陽御駕三請,算就了漢家業鼎足三分。」

  范小刀上前拉他，李青牛不耐煩道，「別擋我曬太陽。」

  范小刀取出徐九爺給的銀票，放在他面前，「這是什麼？」

  李青牛懶得看他，「不知道。」

  范小刀見他還在生氣，將銀票緩緩收起，放入懷中，道：「徐九爺收了你在城南的那批貨，給了十萬兩銀子，你若不要，剛好我自己留著用。」

  聽說有銀票，李青牛蹭地蹦了起來，伸手搶過銀票，「誰說我不要的？」揉了揉眼睛，仔細辨別了一番，道：「真是徐九爺給的？」

  「我騙你不成？」

  范小刀道：「九爺說，你那行當，不能長久，讓你用這筆錢，正兒八經做點生意，鬼樓那邊也會全力支持你。」

  李青牛卻道：「有了這筆錢，我會東山再起！」

  范小刀道：「怎麼，還想繼續騙人？」

  李青牛道，「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再說了，我一不偷二不搶，他們願意把銀子給我，我有什麼辦法，難道說不要？」拿到銀票后，李青牛似乎渾身又充滿了活力。

  范小刀道：「要不，你回黑風寨吧。義父，楊二叔他們，都已經回去了。」

  李青牛道：「就算要回，也要衣錦還鄉！小刀，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行，不務正業？」

  范小刀沒有做聲，算是默認了。

  李青牛卻道，「在這個世間，沒有絕對的對與錯，你可能覺得我幹得這一行下三濫，可是除了這個，我又能幹什麼呢？做生意？起早貪黑，賺那三瓜倆棗？我沒有興趣，也沒有那個耐心，我又不如你那般，武功高強，又有本事，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想靠自己，賺點錢，難道有錯嗎？再說了，我就算是騙，也是騙有錢人，又不坑窮苦百姓，你真以為，他們的錢，來路就正了嗎？這年頭，能拿出萬兒八千兩銀子的人，又有幾個是做正經生意的？」

  這一套歪理邪說，讓范小刀無言以對。

  按李青牛的思維，總而言之，就是我沒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李青牛帶著銀票興高采烈的走了。

  范小刀則一臉鬱悶，回到了六扇門。

  他想起了一枝花，於是帶著燒雞和酒，來到了地牢。

  十月初十，一場大火，將地牢燒了一半。剛好，聖典之後大赦天下，又放了一些臨時關押進來的人，現在的地牢，也沒有那麼多人，經過十多日的搶修，已差不多恢復原來的模樣。

  殺死了夜王，一枝花的心情顯然不錯。

  「你怎麼現在才來？」

  范小刀道：「前輩在等我？」

  「趙行沒跟你說？」

  范小刀搖了搖頭，估計趙行已經把那夜的事忘了。

  一枝花道：「這個趙行，辦事不太靠譜。你當真以為，老夫真喜歡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若不是等你，老子早就離開京城了。」

  一枝花關在這裡二十多年，已經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離開地牢，他反而無家可歸，倒不如回到這裡。只是，他對皇帝恨之入骨，為何在聖典那日，卻對夜王出手，變相的救了皇帝一命？

  范小刀有些奇怪，於是道：「我越來越看不懂前輩了，你不是說要刺殺陛下嗎？」

  一枝花哈哈一笑，「本來有這個打算，不過，那夜在太和殿外看到他時，我臨時改變了主意。」

  「為什麼？」

  「他已是必死之人，殺不殺他，意義不大。更何況，他活著，才是對他最大的折磨！」

  范小刀奇道：「我不明白。」

  一枝花道：「終究你會明白的。我喊你來，可不是為了討論一個跟你無關的人，而是為了你身上的寒毒，也算是還當初我欠下的一個人情。」

  范小刀道：「那夜的事，你也看到了？」

  一枝花道：「比我想象的要嚴重，你的心口處，是不是有塊黑斑？而且，越來越大？」

  范小刀點了點頭。

  他小時候，黑斑只有米粒大小，這些年來，黑斑也一直變大，現在已有寸許。

  一枝花道，「你中得是極樂草之毒，這些年來，你服用的丹藥中，也有些極樂草的成分，可以緩解你的癥狀，但卻只會讓你中毒更深。那塊黑斑，正是體內毒素長期累積而成，你服用這些丹藥，相當於飲鴆止渴。遲早一日，你會徹底異化，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范小刀道：「解藥，就是那天絕丹？」

  一枝花道：「極樂草之毒，還需極樂草來解。」

  他跟范小刀解釋道：「那極樂草是一個十分奇怪的東西，它的葉子，含有劇毒，能讓人致幻，長期服用，則會讓人喪屍心智。可是，它的根，卻又有延年益壽的功效，那天絕丹，就是以極樂草的根提煉出來的，也是當年醫聖和毒聖聯手所煉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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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長生不老？」

  一枝花道，「傳說如此，但是那天絕丹中，卻還少了一個成分，那就是極樂之花。皇帝想要長生，單單是天絕丹還是不夠的，還要用極樂之花，來壓制極樂草中的毒素，要解你體內寒毒，除了天絕丹外，還要極樂之花。」

  「極樂草早已滅絕，又何來的極樂花？」

  一枝花道：「這正是皇帝一直困住我的原因。」

  范小刀道：「定州城？」

  一枝花道：「正是。起初，我還納悶，花費了大半生的生命，卻追逐一個不切實際的長生，得不償失，可是那夜見到皇帝之後，我才明白，他哪裡是為了長生，他分明是為了活命。」

  「此話怎講？」

  一枝花笑著搖了搖頭。

  他從書架上，取下了一本書，道：「這些是這些年來我的讀書心得，你閑來無事，常翻閱一下，或許對你有些好處。也算是我臨行之前，送你的一個禮物。」

  「前輩要走了？」

  一枝花道：「不走，你真當我喜歡這個鬼地方？」

  范小刀道：「有地方住，有飯吃，挺不錯的。」

  一枝花怒道，「要不，咱倆換一換？還有，把你那個模樣不錯的小娘子，也一起換過來？」

  范小刀連連擺手，連岔開話題，「前輩要去哪裡？」

  一枝花道：「那是我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又特意叮囑道：「記住，這本書，你一定要看！」

  心中卻道，當初你母親救我一命，我礙於誓言，不能向你透露定州城的下落，可是能不能從書中看出什麼端倪，全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范小刀答應下來。

  一枝花道，「你見我之後，皇帝必會見你。今日的話，你不要對他提起！」他撕下一根雞腿，配酒大口吃了起來，又不耐煩的趕走范小刀，「還杵在在這作甚？趕緊滾蛋！」

  范小刀本還想跟他來個深情告別，可一枝花受不得這個矯情，見他不走，便要動手打人，范小刀才悻悻離去。

  回到江湖司，范小刀拿起那本書，翻閱了一番，裡面也沒什麼特別之處，都是這二十年來，他的讀書心得，也有些對江湖人物事的指點，反正一副老子誰也不服的的口氣，如同玩笑一般。

  當天下午，就聽到了一枝花越獄離開的消息。

  諸葛賢余得知此事，發了一場火，然後派人裝模作樣的展開了搜查。

  可是，這天下，誰能關得住一枝花？

  最終也是雷聲大、雨點小，事情不了了之。

  只是到了傍晚，宮裡的太監來傳話，皇帝要詔見范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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