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承
演員已就位。
劇本已拿好。
兩個大漢弔兒郎當的進來，門口夥計馬上迎了過去，「二位貴賓裡面請，想吃什麼？」
「啪！」
一個巴掌扇了過去，「吃什麼，不吃什麼，用你管了？」
夥計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訕然笑著，看向掌柜。
這一招叫做先聲奪人，在向店裡的人來宣告，我們不是善茬，而是來找茬的。
他們的命運，註定是路人甲、路人乙，但是角色不重要，演技要在線，一定要把方才東廠的那位番目交代的事，給辦妥帖了。他們來這裡，就是要鬧事兒的，他倆甚至以為，這家店招惹到了番目，所以上來非常不客氣，這口氣一定要出，巴結好了這個東廠頭目，將來兄弟二人在城南豈不是橫著走？
兩人當然不知道，這是林遠的安排。
東廠大璫頭，一句話讓你生、一句話讓你死，一句話讓你生不如死。
他們囂張跋扈。
林遠要的正是這個效果。
越是如此，當陸公公天降正義之時，那種沉浸式的快感，才能讓人滿足。
兩人一番大鬧，將眾食客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有些人認出了他們，「這不是曲六爺、譚九爺嗎。」
不明所以的人趁機問，「有什麼門道？」
「你們有所不知，這二位可是城南的地頭蛇，不但如此，還兼著六扇門的幫閑，專門在商戶中收取保護費，橫行霸道，厲害的不得了。他們這次來，估計沒什麼好事兒，這飯我看還是別吃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有人聽說來了兩大地頭蛇，連忙結賬離開。
也有膽大頭鐵的，放下筷箸，準備看熱鬧。
看著從后廚出來的掌柜，譚九爺道：「你是老闆？怎麼沒見過你啊？」
掌柜陪笑，「新開的店面，沒來得及拜訪您老人家！」
做生意的講究和氣生財，儘管心裡早已把他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臉上卻滿是笑容，從櫃檯上取出了一吊錢，「這點錢，請二位爺喝茶！」
譚九爺臉一橫，「打發叫花子呢？我們是來收錢的嗎？」
掌柜暗罵，不是來收錢，難道是來送溫暖？口中卻道，「還請指教！」
譚九爺道：「我們來幫老百姓試試菜，最近食品安全事故頻發，總不能在咱們城南出這種事兒，這是給順天府的老爺們添亂，這樣，你們店拿手的菜，先來十樣！」
掌柜道：「爺，我們這裡就一道菜。」
譚九爺抬頭，看著牌匾，「奚公煲，是什麼玩意兒？」
林遠臉色微變。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句話，卻觸動了陸公公的逆鱗了，這是從哪裡找來的傢伙，童九難道不提前交代兩句嗎？
曲六爺道：「就一道菜，還敢開飯店？」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了掌柜臉上。
掌柜道：「您怎麼打人呢？」
「今兒個，不但打你，還要把你們店給拆了！」
「還講不講王法，有沒有天理？」
譚九爺道：「還敢跟老子叫板？在這四九城，有誰敢跟老子叫板？」
咳咳！
曲六爺乾咳兩聲，示意他說話不要太滿。
譚九爺誤會了他意思，「有誰敢跟咱倆叫板？」
這麼一鬧，就連李紅綃那一桌，也都注意了兩人。
可是當她看到林遠那一桌時，臉色微變，馬上轉過身去，低頭吃東西。
譚九爺也注意到了李紅綃，驚訝於她的絕色之姿，忍不住要給自己加戲，來到了范、趙這一桌前，「你們是六扇門的？」
趙行點頭。
林遠也注意到二人，眉頭一皺，怎麼他們兩個也來了。進屋之後，他目光一直在陸天碩這邊，與范小刀他們背向而坐，並沒察覺二人也在此處。想到上午時雞蛋裡挑骨頭，給他們找了一百多條整改意見，心中很是窩火。
如今陸公公也在，正好，連你們一起收拾。
譚九爺道：「我跟你們順天府尹孫大人很熟。」
趙行道：「哦。」
譚九爺道：「這位姑娘是？」
「朋友！」
譚九爺哈哈一笑，指了指范、趙二人，「你們這兩個位子，我們看中了，麻煩讓一讓。」又對李紅綃道，「這位姑娘，想吃什麼，我來請。」
李紅綃臉色一紅，「我聽范大哥的。」
譚九爺道：「什麼范大哥，范二哥的，我跟他們頂頭上司很熟，你陪我吃頓飯，咱們算是交個朋友，以後他倆的事兒，沒準我還能幫上忙呢！」
李紅綃笑了笑，「只是吃飯？多沒意思，不幹點別的？」
譚九爺看了范小刀一眼，你看看，這可是她主動勾引我的，是你本事不計，連笑道：「我們可以一起看月亮、數星星，做點浪漫的事，我希望明天與你一起吃早飯！」
李紅綃道：「你不是流氓么？」
咳咳！
總導演林遠看劇本方向越來越偏了，他知道範、趙二人手中是有登聞令的，眼見大好的裝逼機會，就要被他們倆人搶走了，那還有陸公公什麼事兒了？想到此，他打斷了二人，「你們二人，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
李紅綃努了努嘴，「有人不讓呢！」
譚九爺、曲六爺聽到這句話，登時大怒，回頭瞪了林遠一眼，「你算什麼東西，敢壞爺爺的好事兒？」
我是什麼東西？
我是你導演！
林遠心中大罵，口中卻道：「我跟我家公子在外面用餐，聽不得狗叫，你們兩個若沒事兒，滾出去，別在這裡礙事！」
一句話，成功將兩人的火力轉移到這一桌上。
這大概就是戲劇中起承轉合中的「承」。
譚九爺對李紅綃道：「妹子你先等等，我先收拾個不長眼的。」
譚九爺與曲六爺來到了陸天碩這一桌，六個人，陸天碩、林遠，還有李晉、胡不語坐著，其餘兩人，側立在他們身前，不過，他們跟著林璫頭時間久了，明白今天這兩個人就是林遠找來的托兒，所以上峰沒說話，他倆也不敢亂動。
李晉、胡不語已經坐不不安了。
這兩人在城南名聲太響，他倆也不敢招惹。
譚九爺指著林遠鼻子，還沒等開口，林遠一聲暴喝，「還不趕緊給我家公子道歉？」
譚九爺哈哈一笑，冷冷道：「道歉可以，只怕你家這位公子，細皮嫩肉的，接不住。」
陸天碩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
李晉道：「大哥，這兩人在這一帶很有名的，好漢不吃眼前虧……」
陸天碩呵呵一笑，「道歉，好我給你們道歉。」
他緩緩站起身，盯了二人一會兒，忽然出手，啪啪啪，一口氣十幾個巴掌，打在了他二人臉上，兩個人猝不及防，沒有反應過來，頓時兩張臉，腫得跟豬頭似的，陸天碩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手，扔在地上，又坐下來，「對不起，沒吃飽，力道不太夠。」
曲六爺道：「你攤上事兒了。」
「什麼事兒？」
「你可知道我倆是誰的人？」
陸天碩好整以暇，「我倒是想聽一聽。」
曲六爺道：「我倆是東廠的人！」
李晉一聽，整個人都麻了。
招惹了城中的地頭蛇，大不了賠點錢，就能擺平。
招惹了東廠，那可不是錢的事兒了。
恐怕要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了。
李晉和胡不語，靠著的椅子向後挪了兩下，準備開溜，曲六爺道，「慢著，你倆跟他們是一夥兒的吧？」
李晉連連擺手，「我們也是才認識不久，並不熟。」
「梁子已經結下了，還想跑？」
陸天碩道：「原來是東廠的人啊？林遠！」
林遠道：「在。」
「擾亂治安、橫行霸道、魚肉鄉里，這是什麼罪？」
林遠心中嘀咕，這是我們的崗位職責啊，不過，局勢重新掌控在手中，林遠心中大定，口中道：「杖刑，罰百金。」
「好大的口氣，憑你們？」譚九爺道，「剛才你打了我七巴掌，打了六爺五巴掌，老子告訴你，這十一巴掌，可不是隨便打的。沒有一百一十兩銀子，你們休想走出這個大門！」
在門口的那個番目，見裡面局勢差不多，看到林遠眼色，連忙走了進來。
看到番目，曲、譚二人彷彿看到救星一般，譚九爺惡人先告狀，道：「張爺，您可來了。」他指了指陸天碩等人，「這幾個人，目中無人，口吐狂言，辱罵東廠和陸公公，還打了我倆，還請張爺給我兄弟作主啊！」
「打你倆了？」
「打了我七巴掌，打了他五巴掌。這哪裡是打我的臉，這分明是看不起咱們東廠啊？」
張番目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二人身前，掄起胳膊，一個給了三巴掌，一個給了五巴掌。
這一下子把二人打蒙了。
怎麼，他們打我，你也打我？
老張，你讓我們來鬧事兒，我們鬧了，怎麼你回過頭來打我們幹嘛，你到底哪一夥兒的？
張番目打完二人，跪倒行禮：「卑職參見陸廠督、林大璫頭。」
姓陸？廠督？
姓林？大璫頭？
這句話信息量驚人。
難道眼前的兩個人，是東廠的頭號人物陸天碩，大璫頭林遠？
雖然沒有見過他們，但是這兩個名字，在京城中可是如雷貫耳，這半年來，死在他們手下的人，不計其數。
人的名，樹的影。
剩下那些頭鐵的食客，意識到闖入高端局之後，也不敢繼續逗留，悄無聲息的結賬，走人。
譚、曲二人，更是嚇得臉色慘白。
老張，你坑隊友啊！
早知道，裡面這兩位是東廠的兩位大人物，就算給我一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進來鬧事啊。想到此，兩人雙腿發抖，大腦一片空白。
砰！
一聲響后，胡不語整個人向後仰倒，昏死過去。
李晉反應速度慢了半拍。
想到剛才嘲笑陸天碩沒有鳥，又想到他先前說的「那個朋友」，李晉心說完了，就沖剛才那番話，全家人怕是要遭殃了，轉頭一看，胡不語已經嚇昏過去，心中暗罵，這小子反應太誇張了吧。
他站起身，搖晃著走了幾步。
砰！
整個人也跌倒，一頭扎在一份雞公煲中。
哼，裝死，誰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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