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撲朔迷離
諸葛賢余笑道:「老許當年可是號稱天下第一仵作,幹了一輩子這個,他做的人`皮面具,可謂是天下一絕,當初能賣到五千兩一副,而且有價無市。」
范小刀道:「那還當什麼仵作,光憑這個手藝,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有傷天理啊!」許仵作去而復返,剛才走的匆忙,忘記帶工具箱,又回到了這裡,道:「真的面具,得以人`皮製作,為防止皮毛起皺褶,中間還要經過十幾道工序,甚至連毛髮也要植入進去,才能入面生根。」
諸葛賢余道:「別說是面具,就是把武大郎弄過來,他都能給你整容成武二郎!」
許仵作嘿嘿一笑,「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大人不要損我。當年六扇門五虎,哪個不是身懷絕技?」
范小刀趙行來了興緻,「這麼神奇?怎麼做到的?」
許仵作道:「我們這一行向來有傳承,仵作只是其中一個行當,像古法秘術中的拔骨術、削骨術等,可以讓人在短時間改變模樣,只是有違天道,所以極少施展。你們要做的這個面具,只能算是最基礎的。」
范小刀想到,自己那些蹩腳的易容術,貼貼鬍鬚,染個頭髮,只是些不入門的技術,騙騙外人還行,若是有熟識之人,但從身型、走路和說法方式,就很容易識破他,於是問,「能不能教教我?」
許仵作道:「就算你有悟性天賦,沒個十年八年,也難窺門徑。」
范小刀只得作罷。
許仵作道,「面具生根,只是最簡單的模仿,若真想以假亂真,除了容貌之外,還要模仿對方說話、走路的方式、通過喉嚨和聲帶控制發聲的方式,甚至還要模仿對方的思維模式,並不是一簡單的事,據我所知,曾經有人一輩子都在模仿另一人。」
咳咳!
諸葛賢余乾咳兩聲。
老許道,「扯遠了,你們聊,我先撤了,明天中午,去找我拿面具,到時我再跟你面授機宜。」
范小刀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道:「老許也是個妙人啊!」
諸葛賢余嘆息一聲,道:「老許當年也是禁軍之一,深受陛下器重,可是他就有個毛病,愛貪杯,有一次醉酒誤事,丟了官職,前來投奔於我,我念及舊情,才收留了他,這些年了,老`毛病依舊不改。」
許仵作喜歡喝酒,這個習慣范小刀也知道。
當初解剖孫夢舞時,許仵作先是飲酒無數,這才動手,饒是如此,也讓他嘆為觀止。不過,許仵作是諸葛賢余收留的,這個范小刀倒是頭一次知道,難怪諸葛賢余才回來,就對六扇門七大提司的情況了如指掌,原來有個內應在裡面啊。
諸葛賢余從懷中取出一本密奏,道:「登聞司這段對三名刺客的記錄,都寫在上面,你們兩個好好讀一讀,明晚前去鬼樓,看看有沒有什麼收穫。」
「三個人去兩個?」
諸葛賢余道:「兩個夠了。還有,這段時間,他們一直住在樓蘭居二樓破虜包間,包了一整月,我們的人一直都在監視,怕他們回來引起懷疑,並沒有採取行動,你們抽空去一趟,看有沒有有用的線索。」
「我們的人?」
諸葛賢余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六扇門失火,在這個節骨眼,並不是好消息。
但是事實是事實,關鍵看如何去描述。同樣的四個字,屢戰屢敗和屢敗屢戰,表達了完全不同的兩個意思,這正是中華文明最偉大的漢子的勃大莖深之處,與之呼應的則是樸素語言表達的智慧結晶。
在部署完畢之後,諸葛賢余帶著奏摺,親自去了一趟刑部,彙報了今日發生的事。大意是,在舉國歡慶喜迎吾皇六十華誕之際,六扇門作為國家安全機關,居安思危,積極開展防盜搶、防火災應急演練,本次演練由總捕頭諸葛賢余帶領,模擬了提牢司發生暴`亂以及火災情況下的各種應對措施,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為確保華誕期間京城穩定,做好一切應對。
很快的,這封奏摺便刑部到了內閣,當到了司禮監趙銓手中時,他笑了笑,這個諸葛賢余,還是一如既往的和稀泥,當年如此,現在也是如此,不過,陛下留著他,自然有他的用意,聖心不可揣摩,硃筆一圈,表示知道了,便退回給了內閣。
陛下修行要緊,長生才是頭等大事,這等雞毛蒜皮,又何須麻煩他老人家。
不過,當晚,東廠關於此事經過的一封密奏,也遞到了龍書案頭,皇帝陛下看著密奏,臉色陰沉,他望了在不遠處伺候的趙銓,問,「六扇門失火一事,你可曾收到內閣的奏章?」
趙銓一聽失火,頓時意識到了不妙,不過他伴君多年,能屹立不倒,腦子倒也靈活,於是回復,「諸葛賢余做了一場應急演練,下午時見陛下正在修行,沒有打擾,正要跟陛下回稟呢。」
皇帝問,「應急演練?死人沒有?」
「奏摺上沒寫死人一事。」
皇帝將密奏砸在了趙銓臉上,「你自己看!」
趙銓撿起密奏,一字一句讀了,頓時嚇得臉色難堪,皇帝道,「趙銓,你是越活越糊塗了,這麼點小事,還不如陸天碩一個後生辦得熟絡,你這司禮監秉筆太監的職位,我看也不要做了!」
趙銓噗通跪倒在地,「奴才知錯,還請陛下責罰。」
趙銓每日代陛下硃批,文書案牘,奏摺少則百餘份,多則五六百份,除了批閱,就是伺候陛下,以前年輕時,還能頂得住,現在年事已高,精力也不如以前,誰曾想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事,裡面竟有那麼多道道?不過,這種時候,任何的辯解,都只能看做是狡辯,不如老實認罪,得個從輕發落。
皇帝見他如此惶恐,想到他每日伺候左右,還要批閱一堆奏摺,跟了自己幾十年,也算是勞苦功高了,他擺了擺手,「也罷,你若忙不過來,便讓太平過來幫一陣子吧。」
……
製作面具還要一段時間,調查太平道觀也不能進行,當天下午,他們來到工部,名義上是借閱當年修建六扇門時備案的圖紙,該有的手續,自然都帶全。
工部下設營繕、虞衡、都水、屯田四個清吏司,像京城中所有宮室官衙的營造修建等,都由營繕司管理,其中卷宗科的從六品主簿杜德端,是趙行的發小,兩人說明來意之後,他這個發小倒也很痛快,徑直帶著二人前往存放圖紙庫房。
一路上,杜德端與趙行也是聊得火熱,他是個官二代,沒有參加科舉,靠父親的庇蔭得了個從六品主簿的官職,職級雖低,但是卻有一顆八卦的心,對京城中的一些時事十分熱衷。
杜德端頭一次見范小刀,趁范小刀落在後面,偷偷詢問這位是不是傳說宮裡的那位的私生子,話音雖低,但依舊一字不差的落入范小刀耳中,趙行沒法回答,范小刀卻道,「杜兄真是消息靈通啊。」
杜德端嘿嘿一笑,「失禮了,在下仕途無望,也就聽個閑情八卦,與人飲酒時當做吹噓的談資罷了。」
范小刀沒料到他如此光棍,也只是笑了笑。
杜德端見他並不生氣,於是又道,「范公子好雅量,左右晚上沒事情,趙行與我又是多日未見,不如晚上我喊幾個兒時舊友,一起坐坐,暢敘別離之情,你莫要推脫!」
本來,借閱六扇門圖紙是假,調查圖紙的借閱記錄為真,趙行正考慮怎麼跟他說,見狀於是道,「那得先辦完正事兒。」
三人來到庫房,杜德端安排了片刻,便有小吏前去調取圖紙,趙行趁機道,「杜兄,不瞞你說,其實,我們這次借閱是假,調查是真,我們想查一下,這兩年來,六扇門的圖紙,可曾外借過?」
杜德端沉吟道:「這個……」
這種借閱記錄,並不能對外公開,想要調取,得走相關的審批程序,趙行的這個要求,讓他有些為難。
趙行道:「此事至關重要,關係到我們在查的一個案子。」
這時,小吏拿來了六扇門的圖紙,包括三十年前和三年前重修的兩個版本,杜德端取來一本借閱記錄,放在桌子上,對小吏道,「小田,這幾日庫房可要盯緊點,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你帶我去轉一轉。」
說罷,拉著那小吏離開。
趙行心領神會,取過記錄,翻閱起來。
這些借閱記錄,都帶著審批程序,六扇門這種冷門衙門,許久也沒有查到,在翻到最後時,趙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丁一。」再看落款,是今年三月初七,那時的他,早已離開六扇門,投靠了太平公主。
又翻了幾頁,他們發現,丁一不但借了六扇門的圖紙,還有順天府大牢、兵馬司私牢的圖紙,也都借了一遍。
范小刀道,「丁一?」
看來,北周刺客通過大牢金蟬脫殼,是一場有預謀的計劃,難道北周刺客與太平公主有勾結?太平公主乃是皇室宗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麼做,與她有什麼好處?
趙行把手指在了借閱簽批之處,又看到了一個人的名字,慕容鐵鎚。
慕容鐵鎚如今是錦衣衛副指揮使,丁一是太平公主的門客,兩人八竿子打不著,可是丁一調取這些圖紙,走得卻是錦衣衛的審批程序,這讓人有些費解。
事情變得越發撲朔迷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