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江湖一條不歸路
太平公主好男色，這一點在京城權力圈中並不是什麼秘密。就連錢駙馬這位京城四大綠巨人之首，對此事也是無可奈何，只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若非如此，恐怕他兩隻眼都要閉上了。看開了，也就那麼回事。人生嘛，什麼最重要？金錢、權力和女人嘛，他貴為駙馬，這三樣都有，偶爾戴個綠帽子又有何妨？更何況，這些年在京城，他自己也沒有閑著。
丁一成了太平公主的入幕之賓，這倒是讓范小刀覺得有些意外。
在他印象中，丁一雖然跟他和趙行並不對付，但整體而言，還算是個好捕快，如此正直的一個人，怎得也學了歪門邪道，走上了終南捷徑？當然，不可否認地是，范小刀這個便宜姑姑年紀雖有些大，但卻是個少見的美人兒。
有錢、有權、長得漂亮，有這三樣資本，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了這誘惑？
正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卻想要范小刀的命。
雖然兩人只見過一面，並沒有什麼交情，也沒有什麼私人恩怨，如果說有，那就是他的小皇子身份，成了她通往權力巔峰路上的絆腳石。
丁一是太平公主的人。
丁一動用十門大炮殺范小刀。
所以可以推斷，太平公主想殺范小刀。
可是丁一卻沒有承認，推斷得出來的結論，終究是推斷，與親口承認是兩碼事兒。
太平公主做事向來謹慎，手下能人幹將那麼多，怎麼在殺范小刀這件事上，卻偏偏用了與范小刀有同僚關係的丁一？這件事，有些反常，不符合太平的一貫作風，可是范小刀又想不出到底哪裡不對。
范小刀道：「我不殺你，你可以走了。」
丁一訝道：「為什麼放過我？」
范小刀道：「你只是個棋子而已，殺了你，對整盤棋沒有任何影響。想必，他們也知道，如果刺殺失敗，以我的性格，定然會復仇，你來之前，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了吧。」
丁一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我不殺你，你回去之後，就多出了許多變數。你的隨從們都看到了，你我在此處聊了半個時辰，至於聊得是什麼，就讓你上面那些人猜測去吧。」
丁一愕然，旋即道：「我低估了你。」
丁一翻身上馬，道：「別以為你放過我，我就會承你的情，再見之時，依舊是敵非友。」
范小刀道：「我敵人很多，朋友卻極少，而你丁一，還算不上是我的朋友。」
「既然如此，後會有期。」
范小刀忽然問：「只殺我，還是連趙行一起殺？」
「只殺你。」
這個問題很關鍵，若是太平公主出手，趙行也好、范小刀也罷，都是太子的親信，既然要動手，那就一起除去，可是只殺范小刀，不殺趙行，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想到此，范小刀道：「我明白了，要殺我的，另有其人。」
丁一眼神微微錯愕。
就這麼一個瞬間，他的表情被范小刀捕捉到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想殺范小刀的，並不是太平公主。可究竟是誰呢？他又說不上來。在這個天下，究竟誰有這個實力，能讓丁一聽從別人的命令？除非，丁一在加入太平公主陣營之前，便有了別的身份。
范小刀忽然想起來，之前慕容鐵鎚去六扇門時，他與丁一雖然裝作不認識，可兩人之間有不少眼神交流，而且，丁一對錦衣衛衙門的一些辦事風格和規程，也是相當的熟稔。
難道是錦衣衛？
聽趙行說，錦衣衛在朝廷各個衙門之中，都安插有暗哨，丁一在六扇門的資歷，本來可以有更好的發展，他會辦事兒，會來事兒，按理說就算晉陞為提司也不過分，可是卻一直局限於緝盜司的組長，如果說，他還有另外一重身份，那麼這件事就說得過去了。
可是，錦衣衛為什麼要殺自己？
他與薛應雄的關係還算不錯，而且在京城時，薛應雄還幫了自己不少忙。
這些事，只有等他回京城時，再去查明。
范小刀道：「給你上面的人帶句話，這次沒有殺死我，下次更沒有機會了。」
丁一愣了愣神，沒有答覆，策馬而去。
范小刀有些心煩氣躁。
自從出道以來，朋友沒幾個，始終有人想要他性命，這次的刺殺，再次為他敲響了警鐘。他與太子不同，朱延深居東宮，出入有高手護衛，而他卻是孑然一身，所以不得不謹慎一些。
他迫切需要有人指點迷津。
可是趙行並不在，李紅綃又不懂這些東西，唯一之際，那便是回一趟黑風寨，去與楊二叔商議，畢竟當初去京城，也是楊二叔的主意。
……
短短半年，鐵騎幫三易其主。
如此不大的小鎮，處處都是江湖。
一個小小的江南鎮，一個並不大的小江湖，就已是如此風雲詭譎，又何況是偌大的京城，天下權力的集中地？
不到兩日，杜小武已徹底掌握了鐵騎幫，採用的方法也十分簡單，大棒加金元，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原先鐵騎幫的長老堂主，在拿了銀子之後，基本都投靠了杜小武，不過也有幾個冥頑不靈的，想要救出變成人彘的耶律公孫，不等杜小武出手，已被幾個堂主鎮壓了。
小英死後，杜小武的話更少了。
李紅綃嘗試著跟他交流，可杜小武卻始終避而不談，或者就是幫中有事，借故躲開。
李紅綃明白，杜小武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另外一個耶律公孫。
范小刀也勸她想開一些，江湖中人，江湖中事，既然選擇了，那就自己走下去。
「人世間最難的事，便是把自己的想法裝進別人的腦袋。小武他選擇了這條路，那便是只有一個決定，那就是義無反顧的走下去，無論發生什麼事，將來會怎樣，他自己都已經做好了承擔一切的準備。」
李紅綃道：「可是這條路，終究是死路。」
她在江湖上呆得時間足夠長，看多了這種江湖仇殺，權力爭奪的戲碼，這樣的人、這樣的結局，絕大多數都走向了滅亡，極少有善始善終之人，所以才不顧一切地想要勸阻杜小武，可是他根本聽不進去。 「既然知道是死路，那只有向死而生。你讓他現在就收手，怕是第二天，他們幾個便會橫屍街頭。」
李紅綃道：「江湖爭霸，對男人來說，真得如此有吸引力？」
范小刀道：「對我來說，並沒有，我現在只想把你帶回黑風寨，讓楊二叔、胡三叔、雷四叔，好好的看看，我范小刀帶回去的壓寨夫人。」
李紅綃臉色一紅，「貧嘴！」
兩人在江南鎮又住了兩日，便再次動身北上。
李大壯、小文送他們去碼頭，直到登船，杜小武一直沒有出現。
這讓李紅綃有些失望。
臨行前，李大壯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給李紅綃，「大姐，這是小武哥讓我帶給你的，讓你在路上用，他還特意叮囑大姐，如今不同以往，不用省著捨不得花，若是錢不夠了，儘管寄信回來。」
一萬兩銀票。
李紅綃看著這筆錢，心中不由嘆息。
在桃花酒肆，哪怕是不吃不喝，一輩子也賺不到這麼多錢。
這是小武他們用性命換回來的。
「不用了，大姐我有錢，存了好幾十兩呢，你范大哥也給我錢了。」
李大壯麵露為難之色，「大姐，收下吧，你若不收，我很難跟小武哥交差啊。」
李紅綃俏臉一緊，道：「那他為何不親自來送給我？」
「這個……他說幫……幫中臨時有……有事，走不開……」
李紅綃道：「大壯，每次你撒謊之時，就會犯結巴的毛病。」
李大壯麵色通紅。
他覺得對不起大姐，可是又不能違背杜小武的命令。
范小刀替他解圍，「紅綃，收下吧，也是當弟弟的一番心意。大不了你先幫他們攢著，將來有什麼事，你再把錢拿出來就是，別讓大壯為難了。」
李大壯連連稱是。
范小刀給眾人留了在六扇門的地址，告訴他們以後若遇到什麼麻煩，儘管給他寫信，或者直接去京城找他，他在江湖上認識的人多，或多或少能幫得上忙。李大壯應了下來。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碼頭上，船家幾次催促，范小刀、李紅綃同眾人一一告別，登上了北上的客船。
遠處，山頭。
杜小武站在山巔，望著碼頭方向，親眼目送李紅綃的客船消失在視線之外，心中暗道，「大姐，對不起，這是一條不歸路，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變成這樣，可是為了小文、大壯，我不得不硬撐下去。小童死了，小英死了，小叮噹走了，我在這個世間，沒有多少親人了，你放心，為了他們，我寧肯拼上性命，也不再讓任何一人受到傷害。」
小武腳下，是耶律公孫。
此刻，他被砍斷手腳，挖去雙目，切斷舌頭，唯一能做的，便是傾聽。
杜小武望了他一眼，「耶律幫主，當初我只是想在江南鎮活下去，本來只想當你手下的一條狗，是你們逼我成了一隻狼。」
耶律公孫喉嚨支嗚了幾下，沒有發出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