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202章 范小刀,你是不是男人?
范小刀問:「殿下為何如此生氣?」
朱延氣憤難平,道:「我報上去的江湖新政方案,內閣給批了,作為交換,讓春風夜雨樓的李覺非也佔了一個雙一流名額。」
果然如楊得水所料,朱延要想在京城中做成一件事並不容易,這個方案報到內閣一個多月,始終沒有遞到陛下那邊,而這次的武林大會,給太平公主讓渡出一部分利益,才有了眉目。
這是政治利益交換的一種,也不算是壞事。
范小刀道,「這是好事啊。」
朱延又道:「百花樓一案,我想明白了,姑姑在京城中經營數年,又深得父皇寵信,她在京城的實力,遠遠超過我們,所以今後,我們應當韜光養晦,盡量避免與她正面為敵。」
這段時間,朱延也是忙得焦頭爛額,朝中彈劾他的奏摺如雪片一般,各種各樣的都有,昨日甚至有個從七品的御史,舉報他在江南時,收了一個富商的六扇屏當禮物。
這種事情,不足以致命,但是噁心人。
人家是御史言官,彈劾是他本職工作,但是老糾纏他或者他的人不放,那就很噁心了。若是對付他,以太子而言那是自降身份,若不理他,他便得寸進尺,叫得更歡,指不定又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范小刀問,「殿下是要跟她講和?」
朱延道,「只能算是戰術性撤退,目前而言,她在朝中有內閣支持,在宮中有得到幾位權監的助力,我們若是與她硬剛,怕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所以,我決定要忍。」
趙行心中動容。
朱延初回京城之時,銳意衝天,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賺取政治資本,可是三個月下來,碰了一鼻子灰,而在這種挫折中,他也逐漸學會了成長。
至少不會意氣用事,而是具有一個政治家應該具有的素質。
朱延道:「今日她來,是跟我談條件的。」
「條件?」
朱延道,「她說,不想在京城之中看到你們二人。」
范小刀驚道,「什麼?」
朱延憤然道:「現在她手伸得太長,連本宮的事情也要插上一手,哼!」
「那你答應了?」
朱延道,「當然沒有!因為此事,我與她大吵了一架。雖然目前我不是她對手,但她連我的人也要管,真是欺人太甚。」
范小刀心中鬆了口氣。
他來到京城,是為了調查宋金剛的死因,也是來拿當初他在六扇門秘道中留給自己的東西,若是離開京城,那他還調查個毛線?
這時,趙行卻道:「殿下,不如我們離開一段時間。」
朱延道,「你二人是我在京城最為依賴之人,若你們離開了,我豈不又要孤軍奮戰?」
趙行道:「以退為進的道理,我們還是懂得。而且,她既然如此說,我們若還在京城,怕是讓殿下為難……」
朱延遲疑了片刻,才道:「那豈不委屈你們了。不過,也只有如此了。你們殺了餘人之後,駙馬府已向順天府報了失蹤,順天府已經立案了,你們離開京城一段時間,也可以避避風頭。」
餘人之死,人人都知道是范小刀、趙行所做。可是,他們報得是
失蹤,而不是命案,說明公主已經在利用這件事來向太子施加壓力了。
若真查出個什麼來,太子府包庇門下,當街行兇,這件事,不但對范、趙二人有影響,對太子在京城中的地位,也是極為不利。
朱延道:「你們想去哪裡?」
趙行淡淡道:「江南。」
朱延聞言,也道:「可以,這幾年我在江南經營,也有些熟識的朋友,你們去那邊,我還放心一些。正巧,還有一件事,我要拜託你二人。」
說罷,從懷中取出了一枚銅錢。
范小刀笑道,「這是我們的遣散費?殿下也太摳門了吧?」
趙行接過銅錢,仔細打量了一番,是一枚嶄新的盛元通寶,道:「這銅錢sè澤鮮亮,外圓處平滑,內方齊整,重量比一般的通寶略輕,應是銅與生鐵混制而成,是贗品。」
說罷,雙指微微用力,銅錢應聲折斷,果然斷口處,有生鐵痕迹,只是最外面一層又鍍了一層黃銅,趙行道,「不過市面上,能做出這等水準,如非受過專業訓練,一般人很難區別,已足矣以假亂真了。」
要知道,朝廷最重要的權力之一,便是鑄幣權,早在大明建國之初,民間私鑄造貨幣者甚多,朝廷收回了鑄幣權,太祖又殺了一批錢販子,才止住這風氣。不過,依舊有不少人冒著殺頭的風險,私自鑄造假幣,在市面上流通。
這可是危及民生、動搖朝廷根基之事。
一直以來,朝廷對這種私自鑄幣之人,都是嚴懲不貸。沒有料到,如今在市面上,竟又出現了這種假的銅錢。
趙行道:「哪裡流出來的?」
朱延道:「這是我江南的好友李向晚寄給我的,他寫信告訴我,這種假幣,在江南流通甚廣。」
「李向晚?」趙行問,「可是在江南有布衣神侯之稱的李向晚?」
朱延道:「正是此人。」
范小刀問,「他很有名嗎?」
朱延道:「詩不如李東陽,書不如董玄思,畫不如唐伯貓,自稱天下第二,你說呢?」
「我的個乖乖,世間學問,能精通一門,已實屬不易,詩書畫,若都能排到第二,那確實是天縱奇才。不過,之前卻沒聽過有這號人物?」
朱延道,「他本是江南一教書先生,我在少林寺曾見過他一面,他與方丈二人談禪三日,學識淵博,引經據典,就連我師父也自愧弗如,眾人更不知道的是,他還是一個武學高手。」
「多高?」
「能與四大金剛對戰不敗。」
范小刀驚嘆道,「世間竟有如此奇男子?」
朱延微微一嘆,「在江南之時,我便為此人才學本領折服,他學究天人,又心繫蒼生,這次回京城,我曾想將他帶回來,助我一臂之力,可卻被他拒絕。寧肯躲在鄉下,當一個私塾先生。」
「私塾?」
范小刀更加奇怪了。
按理說,如此有學問之人,就是坐鎮江南學宮,也絕不會有人有異議。
朱延道,「正因為他看不慣八股取才之道,所以一直不肯入駐江南學宮,寧肯在鄉下,教那些窮苦的少年郎讀書識字傳授做人道理。唉!」
他長嘆一聲,道:「
他輕易不給我寫信,可見這件事已經在當地造成了嚴重的影響。本來,我想將這件事交給別人去辦,但又出了今日之事,所以乾脆將此案子交給你們二人。」
范小刀問,「朝廷知道嗎?」
朱延搖了搖頭,「線索不多,證據不足。」他神sè肅然,道:「這麼大規模的假幣流通,若說當地官府不知情,打死我也不信,所以這一趟江南執行,你們怕也是困難重重。」
范小刀長這麼大,除了青州府和京城,也未去過別地地方,如今有機會去江南,縱然有些不甘心,倒也能接受。
只是,調查宋金剛之死的事,只能暫時放下。
「要去多久?」
朱延坦然道:「我不知道。今日臘月十八,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們在京城過完年,再行上路。名義上是將你們二人外放江蘇道六扇門分部,趙行做總捕頭,你做副總捕頭,分管江湖司,暗中調查假幣一案,直接向我彙報。」
朱延親自將二人送到門外,「這段時間,我要準備年初祭拜之事,可能見不到你們,我已經交代允才,臨行前,給你們支上一萬兩銀子,作為你們江南之行的費用,不必讓楊大人知曉。」
……
從太子府出來,范小刀問,「你為何答應的如此痛快?」
趙行道:「殿下已與公主達成交易,只是礙於情面,不方便直接安排,我們主動提出來,反而令他好做一些。」
范小刀點點頭,「難怪方才太平公主說什麼江南飯菜之類的話,原來她早已知道這個安排了。」
趙行道:「他用餘人的事來威脅太子,太子又怎敢說不?我們殺了餘人,這件事,終究還是經不起調查的。」
「哼,死有餘辜而已。」范小刀道,「若真撕破臉,餘人是魔教軍師之事,就乾脆在曉生江湖上捅開,到時候沒準她還落得個收留魔教餘孽的名聲,孰勝孰負,還不一定哩!這次去江南,最好別讓我查出來,江南鑄假幣一案,與太平公主也有干係,哼哼!」
趙行肅然道:「查案歸查案,恩怨是恩怨,切莫先入為主。」
范小刀笑道,「就是一氣話,我懂得分寸。」
「李青牛怎麼辦,也要帶著他?」
范小刀道,「那小子凈給我惹是生非,這次江南查案,必不會一帆風順,帶著他,反而會壞事,到時候我徵求一下他的意見,究竟是留在京城,還是回青州老家。」
「老家?」
范小刀嘿嘿一笑,「回山寨唄。當初,你不是派人去青州府調查過我嗎?」
趙行臉sè一紅,「只是謹慎行事而已。」
范小刀道,「多謝你,沒有拆穿我的身份。」
趙行道,「畢竟,宋大俠也曾……」
范小刀問,「有個問題,我一直不解,你又怎麼學會我義父的拔刀術?」
趙行回憶起往事,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將來有機會,我講給你聽。」
兩人閑聊之間,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女人的嬌斥,「范小刀,你是不是男人?」
趙行看到來人,正是夜雨樓少樓主李軼,道,「兄台保重,我有事先撤了。」說罷,縱身一躍,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