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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89章 你罵誰呢

  二十年前,宋金剛之所以名動江湖,是因為他的金剛拳。江湖之上,敗在他金剛拳的高手不計其數,而他真正讓人忌憚的武學,卻不是金剛拳,而是那一套獨一無二的拔刀術。

  拔刀術快如閃電,疾如迅雷,刀出人亡。

  這一招過於狠辣,宋金剛又是公門中人,平生不輕用,所以拔刀術在江湖之中,只聞其名,不見其形。范小刀見過宋金剛練刀時使出過這一招,曾哀求宋金剛傳授這一絕學,可宋金剛卻以殺性太辣為由,拒絕傳授給他。只是沒有料到,這一招竟出現在趙行身上,心中難免有些不平。

  他心中有無數問號,不過此刻形勢危急,根本容不得他開口。

  眾人還沒等看清發生什麼,那人便已倒在血泊之中。

  趙行的刀太快了。

  快到連眼睛都捕捉不到他的軌跡,更別說能學到這一招了。

  趙行一人一刀,傲然立在人群之中,冷冷道:「輕舉妄動者,死。」

  這些人雖不少亡命之徒,但來這裡多數是為了掙錢,遇到這樣一個硬茬,大部分紛紛向後退去,不敢先行動手,掠其鋒芒。也有是北周的間諜,如果真落入朝廷手中,等待他們的將是死路一條,這些亡命之徒,哪裡聽得下趙行的威脅,揮動兵刃向他攻了過去。

  趙行以寡敵眾,渾然沒有絲毫畏懼。

  一把刀使得出神入化,又連殺了三人。

  鮮血,猶如黑暗中的花朵,在黑夜之中綻放。

  趙行殺紅了眼。

  數十招之後,眾人發現趙行雖然氣勢十足,但卻越發有後繼乏力的感覺,不由信心大增,他們看到機會,先前搖擺的幾人,也都湊上前,加入了戰陣。

  深陷敵陣的趙行,也是暗中叫苦。

  他師從名門,這些人雖然窮凶極惡,若想傷他半分,也是休想,可是李知禮身邊的那兩名白衣劍卿,畢竟是劍道高手,從一開始,就鎖定了他的氣息,雖然沒有動手,但他們根據場上的形勢,每變化一次方位,都給他無形的壓力。

  他知道,真正的危險,正是這兩人。

  所以對陣這些悍匪的同時,還在應付那兩個劍客,只要他露出絲毫的破綻,對方必然遞出致命的一擊。

  范小刀內力受阻,但眼力尚在,他也看到了那兩名白衣劍卿的威脅,可他現在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根本幫不上什麼忙,丹田內升起一道寒意,如一道冰牆,阻斷了經脈中真氣的流轉,這是頭疼病發作的前兆。

  若是尋常有這種感覺,一粒丹藥服下,只需盞茶時間,便可恢復如初,可若半個時辰不用解藥,受阻的真氣上行,聚在頭部,將頭疼欲裂,神志不清,意識錯亂,甚至發生幻覺,嚴重時會失去意識,七竅流血,當初范小刀山中採藥迷路后,頭疼病發作,痛得撕心裂肺,被尋到之時,已經處於崩潰邊緣,休養了許久才緩過來。

  宋金剛告訴他,這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病,這些年帶他找了無數大夫,對方束手無策,但在天字一號房,一枝花卻告訴他,這根本不是先天病,而是中了毒。

  此刻,情況危急,他顧不上考慮這些,趙行一邊與那些人纏鬥,一邊向院東牆靠去,身後有牆做依靠,至少不用腹背受敵,他看到兩名劍卿,不斷變換腳步,一個站在巽位,另一站在坤位,繼續給趙行施壓。

  如此一來,與李知禮的距離逐漸拉開。

  范小刀明白了趙行的意思,他故意改變位置,兩名劍卿若要保持殺意,必然會離開李知禮,這就給范小刀可乘之機,想到此,他強忍真氣衝擊帶來的痛苦,一個閃身,來到李知禮身前,向他脈門抓了過去。

  擒賊先擒王,只要制住李知禮,對方自然會投鼠忌器。

  李知禮出身金陵李家,卻沒有學過武功,終究是公子哥,玩弄心機可以,真刀實槍的打起來,哪裡會是對手,見狀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啊!」

  坤位的白衣劍卿距他有兩丈多距離,聽到驚呼,顧不上趙行,抽身回來,一劍刺向范小刀,另一白衣劍卿被李知禮的叫喊聲吸引,心神一分,目光瞥向李知禮方向。

  高手過招,就在剎那。

  趙行堅持幾十招,始終沒有露給對方一點破綻。

  范小刀拼著命,給他創造了這個機會,讓那白衣劍卿分神,趙行又怎能錯過?渾身氣勢陡然猛漲,瞬間從眾人圍攻之下脫身,一刀劈向那白衣劍卿。

  那劍卿揮劍格擋,趙行長刀順勢下滑。

  噗!

  白衣劍卿的右臂被齊齊切斷,旋即想起「噹啷」一聲,是手中的長劍落地的聲音。與此同時,范小刀鬆開了李知禮,向後撤了一步,喝道:「看毒鏢!」

  手中一道黑影射出,朝那人面門而去。

  兩人相隔不到一丈,那白衣劍卿根本來不及反應,生怕范小刀暗器上有毒,閃身躲避,忽覺得身後刀風陣陣,趙行斷了他同夥一臂之後,沒有理會對方,腳步不停,又一刀劈向剩下那一名劍卿。

  白衣劍卿暴怒,劍招不變,猛然轉身,劍氣盡吐,硬生生接下趙行一刀,趙行胸口一震,真氣透入體內,喉間覺得一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整個人震飛出去。

  那劍卿正要乘勝追擊,一劍了卻趙行性命,劍未刺出,忽然後背一涼,刀刃從前胸透胸而出。

  范小刀抽出長刀,以刀拄地,大口的喘氣。

  從趙行調動白衣劍卿的走位,到范小刀抓住機會偷襲,再到趙行反擊,范小刀逃離戰圈,使出暗器,刺死一人,一退一進,一進一退,恰到好處,配合的天衣無縫,沒有給對方任何機會。

  自始至終,沒有一句交流,這才是一對搭檔應有默契。

  雖然用了點計謀,有些勝之不武,但此刻是生死相搏,又不是江湖爭鬥,誰又會在乎這些?李知行生死關口走了一招,驚魂未定,啐了口唾沫,道:「卑鄙!無恥!」

  范小刀強忍不時,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無恥是無恥者的墓志銘。再說,與李公子相比,在通往卑鄙無恥的終點上,我們還有相當長的道路要走。」

  兩個白衣劍卿一死一傷,形勢陡然逆轉。

  其餘人見狀,也不敢貿然行動。

  趙行問:「怎樣?」

  范小刀道:「老毛病,不礙事,死不了。」

  趙行又來了一句,「死了也無妨,我可以幫你申請個因公殉職。」

  范小刀怒道:「你嘴不那麼臭,咱們還能做朋友。再說,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小子就這樣恩將仇報?」

  趙行哈哈一笑,「這不是幫你緩解一下壓力嗎?」誰料這一笑,牽動了內傷,整個人劇烈的咳嗽起來。

  范小刀見狀,問:「如何?」

  趙行道:「還行,死不了。」

  范小刀道:「我還尋思把因公殉職的指標讓給你呢。」

  他踏前兩步,來到李知禮身前,道:「李知禮,你蓄謀縱火燒神機營,參與北周使者謀殺一案,按大明律,現依法對你實施抓捕!」

  李知禮雙目露出仇視的目光,對在場眾人道:「我出一萬兩,買這二人人頭!」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些人本就是亡命之徒,聽到這句話,原本失去的戰意,瞬間被點燃,剛才趙行兇猛,可如今他也身受重傷,正是殺人發財的大好機會。

  眾人摩拳擦掌。

  看向兩人的目光,也變得熾熱起來,彷彿眼前的並不是兩個人,而是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雖然都有心,誰也不敢先動手,雖然受了傷,但誰也不清楚他們尚存幾分戰力,都不想成為那個祭刀之人。

  范小刀對趙行道:「這些人看你的眼神很奇怪,不會愛上你了吧?」

  趙行壓下翻湧的氣血,一邊以內力療傷,趁機爭取時間,恢復戰力,應對即將到來的惡戰,一邊道:「我五大三粗,倒是你細皮嫩肉,沒準更對他們胃口。」

  說得看似輕描淡寫,心中也有些驚慌。

  剛才那一劍,傷及了趙行的肺經,若真動手起來,也沒有十成的把握。

  范小刀心中暗罵,說好的迭迭香呢,說好的大部隊支援呢,怎得快大半時辰了,丁一的人還沒到?若解決不了,再等上個把時辰,怕是不等對方出手,自己已先昏死過去,那時別說抓人,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問題。

  趙行兩個周天運功完畢,恢復了些許功力,將長刀一揮,道:「人頭就在這裡,老子倒看看,誰想先來送死。」說罷,竟劇烈的咳嗽起來。

  一人見狀,道:「他在虛張聲勢,兄弟們上!」

  話雖如此,他卻紋絲不動,倒是一精壯漢子,聽到鼓動,頭腦一熱,掄起鐵棍,沖了上去,趙行順勢一刀,招式精妙,看中對方面門,那人一聲大叫,向後跌倒,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李知禮道:「只要先動手者,無論成敗,都出一千兩!」

  這句話極為惡毒,卻十分奏效。

  眾人見趙行是強弩之末,之前殺人乾淨利落,可剛才那一刀,中了面門,也只是重傷對方,可見他武功也大打折扣,在李知行這句話的鼓動下,一起沖了上去。

  范小刀罵道:「丁一他娘的你們再不來,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咚咚!

  大門被撞開,兩百餘名六扇門捕快魚貫而入。

  丁一率眾人沖在前面,喝道:「都給我抓起來!」

  眾人一看,來了二百多官兵,頓時沒了鬥志,他們不是善民,被抓住死路一條,紛紛作鳥獸散。

  娘娘廟中充斥著逃跑聲,叫喊聲,打鬥聲。

  范小刀、趙行鬆了口氣。

  丁一來到二人面前,道:「對不住來遲了。」

  范小刀道:「你可真會掐時候,再來晚點,就要給我們收屍了。」

  丁一道:「因公殉職,我可不給你們這機會。」

  「還迭迭香呢!」

  丁一罵道:「都怪牛大富,那小子不知怎得了,心不在焉的,本來迭迭香是旺財的活兒,結果他牽錯狗了,把楊大人的寵物狗弄了過來。」

  趙行道:「還好你鼻子尖,都知道丁捕頭也有識香尋蹤的本事。」

  丁一不悅道:「你罵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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