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哭出來就好了
“哭出來，沈時念！”
我任由顧言霆搖著晃著，真個人就像散了架一樣。
“看著我，沈時念，我叫你看著我！”他大概是實在受不了我這副死樣，突然對我咆哮起來。
雖然知道自己大概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但畢竟還喘著氣呢。耳膜確實被他刺耳的咆哮聲給震到了，人不由自主打了寒戰，大腦也隨之清醒了些。
眼風掃過他鉗住我的手，暴起的青筋著實醒目。我不禁看上他的臉，眼神碰撞的瞬間，他說：“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那是我第一次離他那樣近。以前我隻知道他不愛多說話，說起話來也是低沉冷漠的，卻不知道他也可以這樣溫婉柔情地同我說話。
我看著他深邃的眸底，似有繁星點點。即便隻有一點點，也是璀璨的不得了。多俊朗的一張臉，眉眼間斂去往日的酷冷，看上去全是疼惜。
那一刻，我竟然忘記了疼痛，忘記了該如何哭泣。
我就那樣傻傻癡癡地望著他，直到他纖長柔軟的十指捧起我的麵頰，我才知道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顧言霆垂下好看的睫毛，一把將我拉入懷中，緊緊地抱著我說：“別怕，我會保護你。”
十三年來所受的委屈在那一刻便傾瀉而出，我在他懷裏哇哇大哭，用盡了全身力氣。
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顧言霆說是我在他懷裏哭死過去的。但我隻認為自己哭累了，或者困了，需要休息而已。
醒來後才明白，原來大家都需要睡覺。因為顧言霆就睡在我的旁邊，而我就躺他的懷抱裏。
我屏住呼吸，慢慢挪動身體，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去洗把臉，媽媽在等我們吃早餐。”
懶洋洋的聲音從顧言霆好看的嘴唇齒間發出來。昨晚原本沒有睡覺的打算，所以沒有管窗簾。此時，晨光透進來，照亮淩亂的房間，唯獨顧言霆白皙的麵頰上透著好看的紅暈。
我第一次看到他如孩童般的麵容，幹淨無害。突然就童心大發，重新爬回他身邊，手指小心翼翼地攀上去想撐開他眼睛。卻被他一把攢在掌心裏。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昨晚的事為什麽不跟媽媽解釋？”
“我以為你也不相信我。”
“所以，你是故意不解釋，想趁此離開顧家嗎？”
“我哪有？隻是媽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而已。”
“如果我沒有查銀行的賬單，如果媽媽也沒有發現她枕頭底下的那隻鐲子，你打算就此與我們劃清界限嗎？”
“所以，誤會已經解除了是嗎？”
“沈時念，雖然你隻是顧家收養的孩子，但好歹你也有點骨氣好不好。為什不把禮物直接交給媽媽，而是偷偷摸摸放在她枕頭下麵。還有受了這麽大委屈，為什麽不在第一時間解釋清楚。即使媽媽沒有給你解釋的機會，你還是應該拚命解釋啊，這才像我們顧家的人。”
那次大概是顧言霆有史以來第一次同我講那麽多話，也是讓我第一次知道他是把我當顧家人看待的。至少他肯教我怎樣成為一個合格的顧家人。
隻是他忽冷忽熱，陰晴不定的個性讓人吃不消。
“念念，買了禮物怎麽也不跟我講？莫非你是真的想離開顧家了？”
早飯的時候，顧媽媽輕聲細語地同我說這些話。隻是這話怎麽聽起來又像是我的錯了呢，要知道我從未想過要主動離開顧家。
不過從那次以後我便十分確定，我遲早是要離開顧家的。二十萬讓我明白了一個深刻的道理，就是我從未真正屬於過顧家。
我寫了一張紙條夾在宮崎駿的《風歸去的地方》，塞進了顧言霆房間，紙條上隻寫了六個字：謝謝你相信我。
沒過多久，他便像一陣龍卷風一樣出現在我麵前，將漫畫書丟到桌子上，冷冷說道：“我不是相信你，我隻是想知道我家的二十萬去了哪裏。你別忘了我是康寧集團的少總裁，媽媽還有你都歸我管理。還有，我沒有功夫跟你玩這麽弱智的遊戲，請你以後成熟一點。”
他說的一板一眼，我卻隻想發笑。說我弱智？一個成熟的男人也不會天天把自己是少總裁這樣的話掛在嘴上啊，真是二的可以。
雖然顧言霆又恢複到了酷冷模樣，但自此我的心裏有了他的位置，想起來就會覺得溫暖。
表麵上顧媽媽對我還是跟以前一樣，甚至比以前更對我好了。而我，傷心過後，在心底裏又多了一道抹不去的老繭。
也是因為這些塵封在心底的老繭，讓我對街頭寫生這樣的活計樂此不疲。即使有一天我會離開顧家，我也不會拿一分錢的。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應該為自己讚一些真正的私房錢了，越多越好。
以至於我忘記了落日，忘記了顧言霆的生日。
“你好，請問要畫像嗎？”抬頭的瞬間，我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毅然立於=在我的畫板前。落日的餘暉將他的半張臉映得紅彤彤的，因為是逆光，我將一隻手搭在額頭，惶然望向他。
這是我頭一次猜對了顧言霆的心思，他二話不說拉起我就走。他用力太猛，以至於我起身的時候撞倒了畫架。
“畫板，我的畫板！”
我想著要走也應該帶著畫板一起走吧。
真不知道他哪來那麽大的火氣，居然那我的畫板來撒氣，一點都沒有翩翩公子的風度。
“顧言霆，別忘了你的身份！你這樣跟土匪有什麽區別？”我看著被他踩得稀巴爛的畫板，還有散落在黃昏下的畫紙。
“你這樣讓我以後還怎麽來這裏寫生？”我氣喘籲籲。
“以後？”
顧言霆一把甩開我，怒視著我，似要將我生吞了。
自從來法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衝我發這麽大的火。辛虧我從小就生活在他喜怒無常的陰影下，盡管委屈，也盡管害怕，但還是戰戰兢兢地為自己做了辯解：
“以後不會了。”
話說口才知道這不是辯解，而是知錯了，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