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蘇日勒克巴
吃著烤羊腿,力高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絲愁容,連酒囊裏的酒都沒什麽味道。力高圖心情很不好,這段時間內,他內心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讓他煩惱的是事有很多,可偏偏這些事都湊在一起了。
他的兒子蘇日勒克巴和朋友們跳了一段舞,幾個壯漢玩起了摔角遊戲,他滿身臭汗地回到馬凳上喝了一大口酒,轉頭看到父親居然盯著篝火呆呆不動。他覺得父親很不開心,便上前敬酒詢問緣由,他以為父親是後悔把女奴送給他,便說道:“阿大,你要是在意這女奴,我換給你便是。”
力高圖搖搖頭:“我不是擔心女奴之事,我是擔心攻城有難。此前我從未擔心那兩萬漢軍傷兵,可如今看來,那些傷兵也是一大難事。他們不是傷兵,他們是老兵,是百戰老兵,我們必須要石砲。據我估計,木城至少有三萬漢軍精銳,再加上鬼將守城,我們輕易不要攻城,等待石砲。”
蘇日勒克巴卻認為他是過於擔心了,笑著說:“他們隻有五千人,另外那兩萬傷兵,我們就算他們醫治好了一萬五千人,滿打滿算他們隻有兩萬人而已。”
力高圖說:“你還記得嗎?上一次你帶領六萬人參與攻打土城?”
蘇日勒克巴臉一紅,說道:“我記得,阿大,但我們最終還是攻下了土城。”
“那是你攻下來的嗎?據我所知,那是烏桓人動用了三百駕石砲,用他們的奴隸兵攻下來的。”力高圖道。
蘇日勒克巴訕笑起來,去年年初對土城的圍攻,他率領六萬人出征,隻有三萬人活著回來了,而後土城又被靺鞨人給搶走,可以說不管是戰爭還是外交,他都是慘白而歸。好在所有兒子中,他蘇日勒克巴最阿大最忠誠,甚至不惜將自己的女人送給阿大。當然,他們爺倆也經常互換女人,算是共享經濟的最初發明者。
“阿大,我覺得,他們比我們還害怕。”蘇日勒克巴道。
“也許吧。”力高圖歎了口氣,苦笑道:“我們必須做好充足的準備,除了等待石砲,我們還要有足夠的雲梯,知道嗎孩子,紮拉嘎的工匠們才製造了兩百架雲梯。”
蘇日勒克巴道:“這有什麽,即便隻有兩百架雲梯,我們也比烏茲人的一百架雲梯強太多了。阿大你也說過,烏茲人每一次隻能將一百個士兵送到城牆,所以中原人隻需要一千個人就足以抵擋住烏茲人的進攻。可是我們現在一次能送兩百個人,他們需要多少人抵擋?他們才有多少人?”
力高圖搖頭說:“孩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們一旦燒毀雲梯呢?你覺得雲梯是石頭做的嗎?如果我是鬼將,我一定會下令燒毀雲梯,這兩百架雲梯根本就不夠使用,我們不能做著最好的夢,卻不做最壞的打算。”
他起身望著南麵,仿佛能夠一眼望到木城一般,緩緩說道:“蘇日勒克巴,你一定要記住,跟中原人作戰,一定要做足了準備,因為中原人想來不打無把握的戰鬥。你可知為何中原人能夠建立如此龐大的帝國?那是因為他們作戰之前必須要估計好失敗或成功,所以他們才從龍河邊一個小小的部落變成了如今一樣龐大的帝國。上千年來,塞北的民族一直在變化,就是因為我們沒有中原人一樣的深謀遠慮。兒子,必須承認的一點,我們塞北人在戰鬥中可以多次打敗中原人,而中原人總會取得最後的勝利,我們的目光一定要放長遠一些。”
蘇日勒克巴對父親力高圖的深謀遠慮佩服不已,他凡事隻想著最好的一麵,可父親每次都做足最壞的打算,這也是為什麽力高圖能夠統領韃塔的理由。
韃塔荒原之上,東西南北四部一百多部落,為什麽力高圖能夠成為汗王,因為力高圖心狠手辣之餘,善於思考,胸懷大誌。但力高圖的胸懷大誌,他率軍離開木城,實際上就是逼迫烏桓必須用自己的實力進攻金城。
力高圖知道烏桓人假手他人鏟除北方各汗國,所以他在烏桓大王要求南下之後,當即率軍離開金城,從而逼迫烏桓人必須直麵金城守軍。這一招釜底抽薪,讓蘇日勒克巴對父親的智慧更是深信不疑,他又說道:“阿大,我聽說,漢人攻城的時候經常包圍三麵城池,故意放另一麵,引誘敵人放棄防守,不如我們也這樣做?”
力高圖點點頭,捋著胡子說道:“如果是別人,我們大可以使用圍三放一的計策,可是對木城的鬼將卻不行,這個人絕對會堅守城池,他絕不會走的。”
蘇日勒克巴奇道:“他為什麽不走?難道他生了十個膽子?”
“名聲,漢人最重視的名聲。”力高圖冷笑不已,“漢人是一個重視麵子遠遠超過實際的民族,尤其是這個名震塞北的鬼將,你知道他才多大嗎?”
蘇日勒克巴道:“四十多歲?還是五十多歲?”
力高圖搖頭道:“錯了,他才二十歲,他比你還小十二歲。”
蘇日勒克巴大吃一驚:“二十歲?這……這個鬼將才二十歲嗎?他的中原的貴族吧?”
“他是一介平民,並非貴族。”力高圖心向往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又道:“這樣的人,若是能為我所用,何愁不能踏平塞北?”
蘇日勒克巴心想,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能夠取得如此成就,當真是一個勁敵,若是自己殺死了他,一定會名震天下,介時父親一定會將汗王之位傳給自己,自己的其他兄弟也便在沒有機會與自己爭奪汗王之位。
“一個二十歲的將軍,被漢人所敬仰,他能丟棄城池逃走嗎?”力高圖若有所思道,“這個人寧可戰死,也不會逃走。”
蘇日勒克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見父親不再飲酒,便找其他人喝酒去了,最後在大家的祝福聲中,抱著女奴回到了自己的帳篷裏。不久,帳篷裏傳來了男人和女人粗重的喘息聲,眾人會心地大笑起來,繼續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