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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屠路

  斷刃的斬馬刀貫穿了耶穀查什的胸口,斷刃從前胸穿透了後背,他被巨大的力量撞倒在地,鮮血涓涓從傷口流到草地之上。


  耶穀查什望著逐漸明亮發藍的天空,想到了曾經年少時迷戀的姑娘,那個女孩最後成了舞娘,成了富人們的玩物,女孩輾轉在肥碩粗魯的大老爺和奸詐惡毒的官吏之間。耶穀查什拚了命地練武,就是想要奪回舞娘,可當他終於將舞娘奪回之後,卻發現她麻木地將自己當做其他富人。後來,在遠征阿爾罕部族中,耶穀查什遇到了和舞娘少女時一樣的女孩,阿爾罕人將女孩送給了他,他和女孩在一起歡度了三日三夜,然後女孩將一顆毒藥摻進酒中喂給了他。女孩死了,耶穀查什用了三年時間才恢複了身體,他要報複女人,他要讓天下的女人後悔,他要征服世界,他要成為烏桓第一神將。


  然後,耶穀查什看到了自己胸前的斬馬刀刀柄,豎直地插在自己的胸口,傷口處流著血。


  “我不能死!”


  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耶穀查什猛然間站了起來,他吐了口鮮血,隨後無力地雙氣跪在地上,不甘不願地想著:“我應該帶兵馬踏中原,我不該死在這裏,我應該是……”


  張孝武胸口疼痛無比,他沒有時間解開衣甲,隻能用左手捂著胸口,但他的右手依舊緊緊地握緊短刀,機警地望著對手。他知道這是一個強大的對手,是他從未接觸過的強敵,即便對方好像是死了,他也毫不放鬆。


  好一會兒,馬蹄聲從身後傳來,張孝武立即轉身看去,是蕭開和王一瑾等漢軍騎兵追來。眾人終於找到了他,蕭開引弓射去,箭矢紮在耶穀查什的額頭上,終於將他射倒在地。


  張孝武緊張的情緒中鬆了口氣,他慢慢站起了身,走到耶穀查什麵前,將斬馬刀從他身上緩緩拔了出來。


  蕭開等人下馬飛奔而來,不約而同道:“大人,你受傷了?”


  張孝武摸了一下胸口,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斷了,有一些疼,隻呲著牙笑了笑。他轉身再看看耶穀查什,見到他脖子上有一根項鏈,便一把薅了下來,是一個紅色玉佩,玉佩上刻著一隻虎頭,栩栩如生地張著血盆大口。


  “你認識嗎?”張孝武問。


  蕭開搖了搖頭,王一瑾更是什麽都不知道,其他兵卒更是不懂,張孝武將玉佩收了起來,重新回到了馬上,大手一揮道:“察看戰況。”


  追殺至天明,死士營上下也殺得疲憊不堪人困馬乏,他們甚至沒有心思察看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隻是一路追殺一路戰鬥。張孝武等人最終等回來不到二百個騎兵,其餘人不知身在何處,所有人都渾身血漿血塊地坐在馬背上,連他們的戰馬也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冒著汗。


  在他們的身後,是由鮮血鋪成的道路,幾乎相隔十幾步便是一具或數具敵人的屍體,一些戰馬零散地站在屍體旁邊,徒勞無力地想要用鼻子將自己的主人拱起。可它們的主人再也醒不過來了,他們的生命最終葬送在這片荒涼的草原上。


  張孝武長歎一口氣,此戰,險勝,但大勝。


  遠處東方,天色火紅火紅的,像是有人往天空灑了血一樣,紅色的光芒照在草原上,讓斑駁的草原看上去血流成河一樣。隻一會兒,紅色消失了,天空漸漸變白了,光芒依舊照射在地上,卻依舊是血流成河的一樣。


  不,那不是血流成河的一樣,那就是血流成河,那些草叢上,沙地上的紅色,或者是敵人的鮮血,或者是他們戰馬的鮮血。


  屠殺停止了,但死亡繼續,天空之中傳來了哀怨的鷲鳴聲。


  “呀——呀——呀——”


  屍鷲不知飛去了哪裏,死士營的將士們癱坐在地上,他們的戰馬也滿身腥臭地陪在他們身邊,天地之間隻剩下人的呼吸聲和馬的呼吸聲。


  殺聲停止,殺戮也停止,天地一片寧靜。


  西風吹來,張孝武感覺渾身一冷,摸了摸身體,衣服已經被血漿染得僵硬赤紅,他左右看了看,身邊的人全都精疲力盡,王一瑾身子睜大眼睛望著天,像是死了一樣——如果不是他依舊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下馬休息。”張孝武大喊道,士兵們立即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有的腿軟了甚至一頭紮在地上,有的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站在一旁憐惜地撫摸著愛馬。但沒人說話,沒有人就行交流,大家就這麽躺著坐著握著,甚至腰刀也不顧了。


  “呼……”


  張孝武再一次深呼吸,他坐在草地上,草棵下的沙子很細很軟但也很涼。王一瑾在他旁邊躺著,櫻盔當做枕頭,呆呆地看著天空。


  張孝武意外道:“廝殺一夜,你小子倒是堅持下來了。”


  王一瑾道:“大人,若是被人追殺一夜,我怕是早就死了,隻是追殺敵人才能堅持下來。大人,你有過被人追殺的經曆嗎?”


  張孝武大笑:“怎麽沒有,在土城,我就是被人一路追殺才逃出來的。”


  王一瑾敲了敲腦袋,說:“我倒是忘記了。”


  張孝武搓了搓身上的血漿,一些凝結成塊兒的血渣掉在沙地上,他問:“王一瑾,你多大?”


  “十六,不對,我上個月過了生日,十七了。”


  “主動參軍?”


  “自然不是,大人也知道我,我出生就被賣到了王家做下人,連我的名字都是主人家取的。這次遠征塞北荒原,主人家不巧抽到了五個出丁名額,主人對我們家仆說,隻要我們代替王家從軍,便赦免我們的奴仆身份,讓我們做自由人。我以前給少爺做伴讀,也損失讀書人。”


  張孝武哈哈一笑,難怪這小子幾個月前還是一副唯唯諾諾老老實實的憨厚模樣,不像個漢卒反倒像個書生,便問:“你做伴讀,自然認識幾個字了?”


  “識得,雖是伴讀,但我學的比我家少爺多,他是見了書頭疼,老師更是頭疼。”


  “哈哈哈……”張孝武大笑,身體逐漸恢複了體力,“讀書好,讀書好啊,讀書時,哪會有這麽多的事情,哪會想到生死。”


  王一瑾笑道:“等將來不打仗了,我還想去讀書,想考個功名。”


  張孝武笑說:“那我提前祝你高中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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