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學箭
陳台帶他回營中收拾了一下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可以收拾的,倒是臨走之前,陳台對他誠心勸誡:“咱聖漢軍中,寒門子弟能做到校尉者不少,做到軍候者更是寥寥無幾。你而今雖然做了典軍校尉,可再往上晉升難之又難了,倒不如趁機打好關係,以後做個領軍校尉,手握實權才是正事。”所謂領軍校尉便是如王堅一般,統帥步卒、弓兵或騎兵的校尉軍官,而張孝武如今的典軍校尉手下卻沒兵,平日還經常得罪人,所以陳台才小心勸誡。
張孝武重重點頭。
張孝武回到毅字營領帳,羅真先安排他一間獨屋休息,給他介紹軍中各校尉與錄事的名諱和顧忌,又叮囑了他一番行營規矩,最後羅真說:“你才入禁軍才一月便做了校尉,可謂奇跡了,但軍中規矩甚多,你需要學習與敬畏,便是那些軍銜低於你的人,也不要隨意招惹。典軍整肅軍紀,可如今之下軍紀並不重要,你需要的便是用神臂弓幫軍候射殺來犯之敵。”
“卑下知道了。”張孝武笑道,“我需要做的是,保護軍候。”
羅真哈哈大笑:“你是個聰明人。”
“多謝羅校尉提點,吾必少言而多聞。”張孝武笑道。
羅真走後不久,行軍錄事韓忠前來,張孝武聽羅真說過,此人總領毅字營軍石糧草發配與功勳記錄,為人正派但不苟言笑。韓忠一雙眼睛狹長漆黑,讓人看了不寒而栗,雖然是文人出身,殺得人卻比一般武將還多。韓忠告訴張孝武,校尉軍餉比伍長多了不少,漢軍兵卒每月軍餉有八百文,做了伍長有三兩銀子,約三千文錢,什長軍官領軍餉七兩紋銀,都尉領軍餉十五兩紋銀,校尉領軍餉四十兩紋銀。
張孝武問團將軍領多少紋銀,韓忠瞪了他一眼道:“將軍領紋銀多少,隻有兵部司的人才知道。”
張孝武得了四十兩銀子軍餉,握在手中感慨說:“我這輩子見過最多的錢,便是這四十兩銀子了。”
韓忠久不笑的臉也被他逗笑了,但很快止住了笑容,板著臉正顏厲色道:“準備一下,犬夷可能要發起大攻。”
“大攻?為何?”
韓忠目光精芒一閃道:“昨日你險些射殺了烏桓小王,估計他今日白天沒有進攻,便是籌集力量。你隻需護在軍候身後,保佑他的安全便是。”
張孝武點頭道:“軍候如此栽培,卑下——下官——我必定以死答謝。”韓忠點頭便走了。
打點好行禮之後,張孝武便來到營帳拜見軍候丁毅,丁毅畢竟年紀大了,昨夜偶感風寒,今日多休息了一會兒,此刻在後院吃著湯藥。張孝武印象中,丁毅宛如鋼槍一般屹立不倒,卻見到他蹲在床邊喝著湯藥,也才注意到他的頭發也有了些許白發。不過丁毅蹲著喝藥倒不是身體不舒服,隻是他老家的傳統,據說他老家是並州人,十五歲才隨父親搬到龍都居住。幼年時養成了並州人蹲著吃飯的習慣,到了如今居然也改不過來了,常常被人恥笑,丁毅渾然不在意。
見張孝武來了,丁毅才站起來,讓他坐下。丁毅珍惜人才,尤其對方是寒門子弟出身,他與寒門弟子的兵將淵源頗深。丁毅出身貴族,射術非凡,又得過皇帝賜弓,與其他將佐一樣看不起寒門子弟。然而丁家大禍臨頭時,昔日貴族袍澤急忙與他撇清關係,反倒是寒門軍士百般為他辯解奔走洗冤。
丁毅說,你不是想學射箭嗎,我現在便教給你方法,張孝武大喜。丁毅說射技簡單練習才難,射技之術不是學出來看出來的,而是練出來的。所謂熟能生巧,丁毅七歲開始練箭,日夜不輟,但說來慚愧,自己自從做了軍候之後,反倒練習少了,不如弓陣的一些兵士了。
丁毅將自己如何射箭以及心得與體會悉數交給了張孝武,引得張孝武充滿了求知欲與好奇心。畢竟前世張孝武生活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國家,別說弓箭了,便是管製刀具都沒接觸過,這會兒聽丁毅的心得經驗,端地是認真無比。為人師者最喜樂於學習之徒,便更加仔細教起他來。
講了半個時辰,丁毅拿過一張二石弓,說平日射技可以二石弓練習,待純熟之後以三石弓,四石弓甚至五石弓逐漸增加。
“射技不能一口吃個胖子,你得記住了,每日射箭兩千次,日更不輟,一年之後才能有些許進步。”丁毅言罷,一箭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捋著胡子笑道:“這射技雖說久不用了,卻並未全失。”
張孝武道:“軍候,我何日能到你射技?”
丁毅道:“照我說的練習,也許五年。”
張孝武說:“若是我日練萬箭——”
丁毅瞪著眼睛笑斥:“胡說八道,你日練萬箭,次日手臂便張不開了,人有力窮之時,練習需量力而行。”
“卑下記住了。”
“是下官,你這小子已經是典軍校尉了,再自言卑下便是不合規矩了,記住。”
“喏。”
也許因為兀立塌被驚到了原因,一連三日,異族大軍並未攻城,城內對張孝武的吹噓更甚了,甚至有人特地跑來要看看張孝武是什麽模樣。見是一個英俊小將,頓時嚷嚷著要幫他找一戶得應人家,丁毅也趁機哈哈大笑不予阻止,引得其他將佐更是起哄。
張孝武平日不怎麽說話,扮演者丁毅“侍衛長”的角色,幾乎將丁毅真正的侍衛長工作搶走了。不過他看出來,丁毅是有意栽培自己,無論走到哪裏都帶著自己,這期間的確學習到了許多,也增長了不少見識。
毅字營的議事每日一次,第二十七團的議事是三日一次,張孝武隨丁毅參加將軍府議事會議,因典軍校尉的身份,卻是有資格進入其中。其餘各營隊軍候這才見到傳說中的神射校尉張孝武,見如此年輕俊朗,表情各異,心中懷疑這人要麽是那個貴族大員的私生子,要麽是個兔爺……
張孝武見到眾人的眼神,心中不是滋味,卻也並未有什麽表情和反駁,議事會議結束之後,丁毅對他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若是摧不垮,你便是那獨秀於林的滄瀾。”張孝武明白他的愛護,看來丁毅是將自己當做徒弟一般對待了,雖然二人從未拜過師,他倒是想著自己什麽時候找機會,懇請拜師丁毅。
果然,五月十八,烏桓小王兀立蹋不甘受辱,悍然發起強攻,烏茲人攻殺城北、生番人攻殺城東,烏桓人與韃塔人攻殺正門城南,而毅字營堅守的西門則由月氏人與北夷聯手進攻。
黑壓壓的犬夷殺了上來,足足上萬之多,毅字營守軍隻有不到五千人,其中近半傷者。除去重傷軍士,輕傷士兵全都搬運沙包,沉著應戰。軍候丁毅傲然站定西城樓之上,手中揮旗獵獵作響,他大聲吼道:“一陣隊二陣隊堅守,三陣隊四陣隊支援,弓陣準備還擊!”
“呼呼呼呼——”
眾人抬眼望去,隻見黑壓壓的箭矢破空而來,當即躲在障礙之後,幾個手持大盾的兵士也將丁毅保護得極為周全。張孝武手持神臂弓躲在盾後,隻等著犬夷箭雨過後殺敵。
一些軍士抵擋不住飛矢的衝擊,被箭矢射中,紛紛倒在地上。身邊的中箭軍士越來越多,丁毅焦急大喊:“擋得住!給老子擋住了!”
“喏!”
軍士們低著頭等著箭雨,一刻左右之後,犬夷們抬著攻城梯衝殺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