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山水難重逢
山坡上,兩人背著包,牽著馬,望向東北時,已能將整個王庭收入眼中。這座城市立在草原,雖經過它的路也算四通八達,可它立在此處,怎麽看都擺脫不了寂寞,像個沒有夥伴的孩子,頂著王冠的光輝和重量,坐在王座上不敢輕易動彈。
夏蕭想看的,倒不是它,不過駿馬太快,他能看的,也隻有它。前輩和那和尚,已見不到了。
阿燭看著夏蕭,不懂他這是做什麽,問:
“想前輩了?”
夏蕭搖了搖頭,他一個大男人,想他幹嘛?
“勾龍邦氏和龍宮那趟一樣,都隻是確定那個女人不在,但有很多事,我們依舊沒弄清楚。”
夏蕭看這座城,不知未來的哪一,它就會倒塌陷進地裏。裏麵那麽多人,不定很多都會隨磚瓦埋葬。死是常事,幾乎每都有人辭世,也幾乎每都有孩子誕生。但一場災難提前的是死期,結束的是生命的降臨。
作為大夏人,作為見識過勾龍邦氏人嘴臉的夏蕭,他對這些人的死活不感興趣,但其後的陰謀,巨大的可怕。
“那麽多事,我們哪能搞清楚?我們連大荒都沒走完過。”
阿燭擺了擺手,一副很隨意的樣子。無論什麽事,追究下去就沒有結果,這是姥姥告訴她的。姥姥還,人活著都會死,這是結果,但留下什麽,美好的光陰怎麽度過,才是我們要考慮的。她不經意的一句話,令夏蕭微笑。
“笑什麽,我講錯了?”
夏蕭搖頭,道:
“這種話誰都懂,隻是山水難重逢,有的人這輩子真的隻能見一麵。”
“你虛雲前輩?”
夏蕭不語,他拉著韁繩,利落的坐上馬背,踏上前往西南方向的路。阿燭急忙跟在後麵,問夏蕭是不是。後者回答是,但阿燭問他為什麽再也見不到虛雲前輩,他卻不。
阿燭得不到答案便不罷休,可悲傷的故事,令更多人知道沒有好處。
這條路通向南商帝國,他們一直走,一路上踏過草原上的冷清溪,踏過鮮有的怪石嶙峋之林。這條路還遠,他們稍作休息,四周平坦無比,阿燭便靠在夏蕭身上。他沒有拒絕,這樣舒服些,但很安分的沒有其他任何動作。
阿燭還在問,夏蕭閉眼讓她閉嘴,她就不,問著問著,夏蕭猛地起身,令阿燭摔在地上。
“你幹嘛?”
“趕路!”
“不行,剛休息!”
夏蕭才不理阿燭,既然不好好休息,那就走吧。看著夏蕭離去的身影,阿燭摸了摸被顛疼的屁股,還是上了馬。她再不問為什麽見不到虛雲前輩,因為越來越遠,的確見不到了。可真正見不到的原因,不是這個。
過去三,夏蕭發現了一些事,觀察力極好的他,大概懂得那日虛雲和尚為何會有那麽劇烈的反應。得到胡不歸的證實後,心裏複雜的他,不知該憎恨,還是該惋惜。前者太過自私,不能因為自己不幸的遭遇否定這樣一位偉大的前輩。可惋惜也不能安慰,他便什麽都沒,就這樣告別離開。
路不同,今後便難以相見。而且胡不歸前輩,虛雲若再使用魔道之力,會被棠花寺除掉。
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就連胡不歸,都是去問大師姐才知道的。若是胡不歸不出夏蕭已察覺的話,大師姐都不會告訴他。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
在確定虛雲入了魔道後,胡不歸問還有多少人知道,大師姐隻有冒險者工會的會長,其他便無人。這樣也好,胡不歸暗自歎息,這樣一位有著真佛之誌的武者僧人,就要這麽永久待在草原。搞不好,還會落幕於那。
事實證明,虛雲和尚低估夏蕭了,他和和尚背著箱子般的包,重新踏上草原。
金閣隻能少住,城鎮不能久留。他們要到荒無人煙的偏僻地去,要進草原邊緣的戈壁,那裏沒有修行者,所以需要他們。
看似中年,實際已算老年的僧人帶著自己看好的嶄新僧,一步一個腳印,似一種祈禱,默默走向遠方。
虛雲和尚也曾停步,回身看夏蕭一眼,但和他一樣,什麽都看不到。
和尚問:
“師父,這樣的人,真的能成為大荒的希望嗎?”
“你不看好他?”
和尚點頭,:
“他很自私,做什麽都隻顧自己。”
虛雲和尚頭也不回,隻看著前方,聽和尚:
“大荒的希望起碼得有穩定的心智,和一顆仁愛的心。”
“我覺得他挺好的。”
“為什麽?”
和尚偏過頭看虛雲和尚,他覺得自己認為的沒錯。但師父有些偏心,為何對夏蕭那麽特殊?因為他是遠道而來者嗎?身份能代表一個人,但不能證明一個人,他也許沒了稱謂什麽也不會。看人應該看他的心才是,和尚有些悶悶不樂,可虛雲:
“因為他真實,不虛假。有黑暗麵的人,才經受得住折磨,才值得依靠。在黑暗裏待過,所以會珍惜光明,但再進入黑暗,不會自亂陣腳,更不會就此沉溺。真正的希望,不是做世人的太陽,照亮大荒。大荒遠遠沒到那麽黑暗的地步,還是有人在追逐光明並在光明之下的。所以他是要替世人去黑暗走一趟,然後在眾人陷入黑暗時,推眾人向光明。”
和尚不懂,先前那句話已花了他很多心思,可希望不是光嗎?他以前一直以為希望就是光,有了希望,在黑暗裏就有了光。可按師父這麽,希望也沒多偉大,他隻是推動迷失黑暗的人,向光前去,而這所謂的希望,將永遠待在黑暗中。
虛雲和尚將手放在他頭頂,語氣寵愛。
“別著急,你才十歲,等你長大一些,就明白這些話的道理了。”
“如果我長大了還不懂,師父一定要為我解答。”
虛雲和尚好,隻是不知和尚長大時,他還在不在人世。就這一瞬,他覺得自己早晚還會使用魔道之力,他不是抵擋不住誘惑,更不是上癮,隻是需要那股力量,以此發揮出更大的作用。這隱約間的感覺,令其心裏不安。
金色皇宮,漠色王庭,宣平公主身穿一襲長裙,站在平和宮院中。這裏比以往更安靜,空氣也更好。見加了這麽多綠植,她對空中弧形的元氣護罩也多了些親切。這些不是關押她的囚籠,而是一新世界。
“真是多虧了高僧。”
龍骨微微點頭,沒想到他們對醫術這麽了解。
“公主大人,還請靜心養傷,那個計劃越來越近。”
公主和這勾龍邦氏格格不入,可她好勝心一點也不弱。她鄭重點頭,以表明白。
“父皇可曾修改計劃?”
龍骨心裏一驚,搖頭沒有。
“看來父皇是鐵了心,想用我換來一方土地。”
公主笑的淡雅從容,漫步在院中,她於勾龍邦氏而生,也應為這裏而死。可被自己的父皇拋棄,怎麽也不算一件開心事。
龍骨單膝下跪,道:
“臣會保護在公主身邊,還請公主放心。”
公主微微搖頭,她的命,在父皇下定決心執行這個計劃時便已沒了。這頓時間治病,隻是為了那個計劃能照常實施罷了。可若是她真的死掉,自然有人會代替她的位置。現在除了大夏,哪個國家沒有三四個公主?這可不是稀罕物。
不管是出於何種目的,各國儲蓄的公主都不少。
“真是可憐那兩個俗家弟子。”
公主想起那方歡和圓悲,雖然她隻從薄紗裏見過,可覺得他們作為大夏人,隨高僧來給自己治病,結果自己隻是一個發動戰爭的存在,還要占領他們的故鄉,真是可笑。
“他們已經走了,去了南商,高僧,他們有別的任務。”
“希望他們平安。”
公主完,坐在走廊椅子上,胸口一涼,微微輕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