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群臣勸留
龍袍貴重華麗,許多百姓一輩子都見不到。即便在夢裏都不敢奢望這樣的衣袍,可每任君王將其穿上時,都不是麵帶笑容的。禮儀其次,主要是它的份量!
這身衣服太重了,特別是雙肩和頭頂,像頂著塊石頭。姒易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穿時,僅八歲,被壓得直想哭。可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習慣這份重量。因為它所代表的責任,才是真正令姒易喘不上氣的。
曆任君王多早死,姒易雖年輕,可也感覺到那股沉重。
走進前殿,已有數百官吏等候。姒易坐到龍椅上,比眾人高了一等,可殊不知他這做聖上的,最怕臣子多事。
東部蝗災、地方賽選、寧神學院的教員。即便是太平年間,事情也不少。
“眾愛卿平身!”
姒易二十出頭,正是氣血剛正的時候,可也學著父親的樣子舉止有度,收斂鋒芒,展現君王的寬宏風姿。
龍椅台階下,一列老頭不像文官著錦袍,佩魚袋。也不和武將一樣穿勁裝,披鎧甲。他們站在文武官員中心,姒易正前,身襲白色長袍,神態輕鬆,連頭顱都未低半分。特別是為首那老者,頭發胡須皆白,可滿是皺紋的臉上和眼中依舊保持著年輕時的驍勇。
一旁的大將軍林天見到,頗為不滿,可隻能將臉扭過,憋一口悶氣。這老者乃皇室一員,名為姒不溫,在當今王朝權勢極大,即便他是大將軍,在武將中身份顯貴,也無法奈何他。
姒不溫看著龍椅上的姒易,渾濁的雙眼裏閃出一絲寒芒。這家夥的神色表情,和他父親越來越像。
姒易察覺到姒不溫的“特殊關照”,但不理會,隻是聽戶部尚書道:
“東部洪澇後,蝗災範圍一大再大,此時已過六河之口,向內地而來。雖然地方賑災效果明顯,可請聖上下詔書,廣開國庫。”
“懇求陛下開恩!”
工部尚書也上前,姒易見之點頭,這方麵絕不拖遝。
“兩個月後,地方賽選即將開始,寧神學院的教員將親臨萬靈穀外的萬靈城。還請聖上準旨,由禮部操辦。”
禮部尚書此言令姒易瞥了眼姒不溫,以往這些年,一直都是國老院主掌賽選,可這本應是禮部的事。果真,姒不溫開口了。
“我國老院已掌三屆賽選,哪一次不圓滿結束?況且我和寧神學院的教員已熟,讓我招待再好不過。聖上,你覺得呢?”
姒不溫行了一禮,隨後抬起頭,露出邪魅一笑。姒易見到,有些難辦。姒不溫有充分的招待理由,還給了自己台階,若自己不給麵子,肯定會鬧得不愉快。可這姒不溫之心誰人不知?
寧神學院的教員隨便拉出一個都能在王朝中倍受尊崇,可見實力之強。而姒不溫無非是想混個臉熟,為自己的實力增添一些資本。以往姒易都退讓,不敢多加爭執,可距離上次已有四年,他不再是個孩子。因此,不讓便不讓!
禮部尚書暗自歎氣時,姒易道:
“既然已辦過三次,這次就交給禮部吧,不能總勞煩國老們。”
姒不溫一聽,臉色猛地一變,瞪向姒易。後者不躲不閃,和其對視,他才是夏王,是這大夏王朝的聖上!決定,理應他來!
“多謝聖上!”
禮部尚書行禮時,姒易的目光從姒不溫身上離開。盡管後者的神色凶狠,可他巍然不動,穩若泰山!
手臂微抬,姒易示意下一件事。
這次,朱恒上前一步,彎腰道:
“三品雲麾將軍朱恒,請求調離帝都,前往東部,隨工部戶部治水賑災。災一日不平,一日不歸!”
朱恒此番舉動引得朝中議論紛紛,誰不知那治水賑災是累活,四處奔波不說,還花錢費時,被當地百姓誤會,罵作狗官也是常有的事。總之無比難辦,此次海嘯淹沒地區多,蝗災範圍也還在擴大,他現在請纓,不是自討苦吃?
不知情者驚駭而佩服,知情者嗤之以鼻。比如說蘇家和大將軍,當即翻了翻白眼。以往對夏家出手狠辣,若不是他們韌性夠強,恐早已被陷計死,可現在夏蕭即將歸來,他卻想著逃跑,真是不要臉。
若是平時,這種好事姒易會當即同意,並宣揚一番。可現在請纓者是朱家,他得考慮考慮。
見聖上遲遲不下決定,朱恒又說:
“賑災的人雖不是越多越好,可希望聖上給我個機會,東部的地方賽選還得照舊開展啊。”
“聖上還是考慮考慮吧!”
姒不溫這一開口,群臣意外,姒易亦然。但他依舊不敢確定姒不溫就是朱恒背後的人,他可能在刻意洗清嫌疑。或者說,隻是因為剛才的事和自己作對。
以年幼賢德著稱於天下的夏王此時陷入難堪境地,他需人來解圍。他想將夏蕭抓在手裏,就必須讓朱恒留在帝都,否則他和夏蕭之間,難有靠近的機會。
朱恒焦慮時,蘇忠謀上前,道:
“聖上,如今地方賽選召開在即,此後便是萬靈穀第二重賽選,我們還是得慎重起見。”
蘇忠謀此話說的不明不白,可朱恒知道他的意圖,當即心急如焚。蘇家一直在暗中幫助夏家,他此時站出來,肯定不會助自己離開。
夏蕭成長的速度實在太快,朱恒本以為派出朱達,再加上收買的地方強者就足夠將其殺死,沒想朱達卻沒了……
作為幕後人,朱恒對夏蕭的情況了解的一清二楚,越是如此,越是吃驚。既然已引起天雷轟殺,說明走首教會的人開始注重這件事。因此,他得逃了,逃得越遠越好。可得聖上同意,否則寸步難行。
“蘇愛卿,請明講!”
蘇家蘇忠謀銅心鐵膽,為人正直,向來有一說一,從不阿諛奉承,此時旁若無人,行禮後張口即來:
“地方賽選期間,寧神學院的教員會進入我大夏王朝,甚至會隨意前往各個地方賽場。現在東部災難雖盛,可已逐漸平息,就算加大人手,兩個月也難恢複。若在此時大動幹戈,將武將都派上前,豈不是說我王朝無人才?還請聖上三思。”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不想讓朱恒離開也是真。蘇忠謀看了眼咬牙切齒的朱恒,暗自冷哼。昨日沐公公已找過他說明情況,隻要夏蕭繼續修煉下去,半年後便能當著全天下的麵,洗清夏家的屈辱。在此之前,朱恒哪都別想去。
姒易點了點頭,眼露欣賞。在自己為政之年,隻要蘇忠謀還在朝堂,奸佞小人便不得猖狂!
“蘇大人所說甚好,可提前平息難道不是好事?”
朱恒反駁,姒不溫回頭,掃了眼百官。不經意間一個動作,實際是警告。
“這得聖上定奪。”
蘇忠謀腰杆挺直,還未花白的黑胡如針,絲毫不讓立場。若其餘人在此處境,恐怕已驚得不敢說話,可他神采奕奕,毫不慌張,更不懼他人眼光。
“兩位愛卿都有道理,諸位怎麽看?”
林天微微折腰,聲音渾厚,一聽便是修為極高的修行者。
“臣覺得還是留在帝都的好,治理災情的事,戶部和工部自然會處理。”
戶部和工部尚書一聽,頭皮發麻,怎麽扯到自己身上來了?他們自問清廉,但也不想惹那姒不溫,所以隻是道:
“臣定治水賑災,不辱聖上重望。”
“國事第一,禮節第二,起身吧!”
姒易龍顏微喜,隻要有一人說話,他都有理由令朱恒留下。
林天回頭時,立即有部下道:
“朱將軍還是留下吧!”
隨後,這種聲音逐漸多了起來。
“就是,留下吧!”
“朱將軍為國勞神操心,是該留下。”
……
這種聲音越多,朱恒心中越不安,姒不溫也眉頭一皺,道:
“還請聖上三思。”
“思過了,留下吧。”
“聖上!”
姒不溫聲音淩冽,似在嗬斥。姒易一聽,手掌落桌,發出一聲巨響。頭頂金冠微顫時,上百臣子跪地。
“聖上息怒。”
朱恒說罷,心頭忐忑,聖上這陣勢,是開始偏袒夏蕭?姒不溫也愣在原地,這件事本不該如此發展,可無論他如何瞪姒易,後者就是不屈服。最終,姒不溫才跪下,他雖然意圖明顯,可還不敢在朝堂之上杵逆君王。這神聖之地,有太多奸臣賊子作亂,可都被斬殺!
姒不溫第一次覺得姒易變了那麽多,可他不知,這都是拜他所賜。他的刁難,讓姒易逐漸完善自己,逐漸有了自信。
沐公公在一旁看著,全程陪同姒易上朝。
退朝時,一半人歡喜,心想著朝政終於恢複正常。也有一半人憂愁,自己依附國老院的好日子,恐怕不長了。
姒易脫掉龍袍,換上平常衣時,微微呢喃一句。
“夏蕭,人我替你留住了,你可得平安回帝都!”
遠道而來者出現在大夏王朝,是姒易的幸運。可他被趕離,對姒易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國老院即將從高峰落下,他的政權會逐漸興起,夏蕭便是那關鍵一棋!
數千裏外,夏蕭眨了眨眼,醒了過來,可逐漸感覺到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