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春風吹又生

  琅天已死，但是歐陽遠洵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看來除了他、鳳鸞和淩媛君之外再無任何生命存在的天元村，剛剛恢複記憶的歐陽遠洵很想痛哭一場，但是他還是忍住了。


  對啊，他們明明都是一群從小就看不起自己的人，自己有何種理由要去記得他們呢？


  但是，為什麽自己還是那麽的傷心？夏老師，莫姐姐，西門凱老師……他們……都死了，甚至都沒有機會讓歐陽遠洵看到他們的屍體。


  看著滿目瘡痍的廢墟，歐陽遠洵有些力竭地趴在那裏，眼淚還是有些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雖說他們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從小遠離自己，拋棄自己，厭惡自己的人，但是歐陽遠洵真的沒有任何的理由去埋怨、去憎惡他們。


  在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麵前，任何事物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看著歐陽遠洵有些痛苦的模樣，鳳鸞的心頭湧上一股酸楚的感覺，她緩緩地蹲在歐陽遠洵的麵前，輕輕地拍著他的身軀，說道：“莫郎，如果你真的傷心的話……就哭出來吧。”


  “我曾經以為……他們就是一群十分可惡的人，厭惡我是一頭怪物，憎恨我是一個異類，我也曾經巴不得讓他們去死，但是……明明是自己最希望的事情，為什麽……”


  “生而為人，這又不是莫郎你的錯誤，即使身為凶獸的祭品之力，你還是拯救了他們，打敗了琅天不是嗎？”


  “但是……他們都不會再活過來了……不是嗎？那，就算是拯救嗎？”


  鳳鸞也陷入了無奈的境地，讓人起死回生她的確沒有那種實力，因為她也覺得那是一種違背天道倫理的存在，如果妄加使用的話，可能會遭受莫大的天譴。


  但是，整整一個村子的人，無辜的人……就這樣被琅天盡數屠殺……這也是要遭受天譴的存在。


  “如果當初我沒有一心想要赴死的話……那結果……會不會不一樣？最起碼，我能和他們……一起死。”


  “莫郎，你沒有錯，但是如果你真的這樣做的話……我會陪著你的。”


  鳳鸞輕輕地握住歐陽遠洵的手掌，說道：“我說過的，曾經我沒有機會陪在你的身邊，現在，你休想再甩開我！”


  一旁的淩媛君目睹了這一切，心裏閃過一陣疑惑。


  “鳳姑娘……真的很謝謝你，我了解到了這之前的記憶，為了我……可是我真的不是你要尋找的那個人，我也不值得你為我付出一切。”


  鳳鸞搖了搖頭，說道：“莫郎就是莫郎，無論時代怎麽變化，那種深埋與心中的人絕對不會改變。”


  鳳鸞明白，此時的歐陽遠洵記不起自己，是因為那段記憶已經被一種力量所封鎖，但是鳳鸞相信，歐陽遠洵就是自己的莫郎，自己的莫郎就在自己的眼前。


  “我們……還是為他們這些人立一個墓碑吧！好歹，他們也是生命。”


  話音剛落，突然之間一股強大的力量直接阻斷了他們幾人的行動，再次回過神時，他們的麵前正站著一個身著白色長袍，雖然看上去已經是耄耋之年，但是卻依舊身材矍鑠的老者。


  這個人，正是道缺。


  看到前輩突然來訪，恢複了記憶的歐陽遠洵自然對他充滿了尊敬，“道缺前輩！”


  “剛才的事情我都已經看到了，沒有想到你居然真的可以打敗琅天。”


  “前輩過譽了，如果沒有父親的話……估計我會成為一頭沒有感情的怪獸。”


  道缺微微一笑道：“無論是人還是獸，都是存在感情的，隻不過它們會刻意隱藏自己的感情，不顯露於外人而已。”


  “凶獸也是有感情的，隻是人類過分的排斥它們，它們才會嗜殺人類。”


  說到這裏，道缺的臉色似乎變得有些哀傷，似乎是想到了過去的一些往事，“唉！曾經的它們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這不是它們應該得到的結果。”


  “前輩，琅月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很簡單，收集所有的四大凶獸。為此，他可以不惜再次發動戰爭。”


  “他……已經變得連我都不認識了。”


  鳳鸞的臉色微微一變，他還記得，當初那個熱血的少年，立誌要創下一番輝煌大業的少年，他知道，曾經的那個琅月……已經不在了。


  “前輩，你們在說些什麽……”


  “此次前來，我是想要最後送你一份禮物。”


  話音剛落，道缺麵向已經滿目瘡痍的廢墟之地，看著一個個無處安身的魂靈，眉頭微微一皺，琅月如今已經瘋狂到如此地步，已經不是他所能控製的了。


  “前輩……”


  道缺的衣袂開始緩緩地飄動起來，強大到讓人生畏的魂力源源不斷的湧現出來，繼而，它們化為了靈力，曾經是這個魂界最為原始的力量。


  印法快速地變化，道缺的口中隱隱有詞，一陣沉悶的轟鳴聲在各處響起，像是雷霆翻滾，蠢蠢欲動。


  鳳鸞似乎意識到了道缺究竟想要做什麽，但是仔細一想，還是沒有去阻止他，隻是悄悄地拉開了歐陽遠洵。


  “靈幻訣，枯榮新生。”


  印法一變，大量的靈力猶如一場大雨一般，傾撒在廢墟之上，那些深埋於底下的屍體接受著大雨的恩澤，感受著靈力所帶來的的豐沛的感覺。


  “這是……”


  “萋萋荒草，風起叢生。”


  道缺似乎在瘋狂的釋放著自己體內的靈力，毫無保留的全部灌注到了那一群群屍體裏，讓他們接受著來自靈力的恩澤。


  “魂靈歸位，歸於本命。”


  “吾之號召，靈動荒州。”


  “輪回往生，死生無常。”


  “無辜之命，當為重生！”


  一串讓歐陽遠洵一頭霧水的魂訣突然響起，廢墟之上突然間被大量的靈力所充斥，耀眼的光輝在自己的眼前閃爍著，還有道缺那道看上去堅強的身軀。


  “道缺前輩是在複活他們。”


  “什麽？”


  “靈幻訣之中的輪回往生之術，乃是複活死者的魂術，此術以自身的靈力作為祭品，可以複活一個屍體。但是，想道缺前輩這樣，直接複活這麽多屍體的狀況，恐怕……”


  “恐怕會如何？”


  “自身的靈力徹底枯竭，再無輪回！”


  “前輩！”


  歐陽遠洵想要趕緊阻止道缺的行為，他不想再因為他，在失去一個人。


  道缺緩緩地轉過頭去，微笑著看向歐陽遠洵，說道：“沒有關係，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欠了一千年的一個禮物。當初你拚死也要保護我這個老頭，現在該是為師回報你的時候了。”


  “前輩……”


  “對了，遠洵，你能……最後叫我一句‘師父’嗎？”


  歐陽遠洵沒有任何猶豫，顫抖著跪在了地上，虔誠的磕了三個響頭，“師……師父……”


  “太好了，你能夠原諒為師，真的是太好了，這是為師自己的選擇，你無需自責，之後的日子一定要快樂的生活下去……江寒……”


  突然之間，歐陽遠洵的記憶仿佛是受到了刺激，江寒……江寒……那深埋於記憶最深處的那段被封鎖的記憶，似乎有些蠢蠢欲動。


  一千年前，魂界之巔，燃燒輪回……這……這些都是什麽？

  轟鳴的靈光直接讓歐陽遠洵再度清醒過來，那一場大雨伴隨著沉重的雷霆轟鳴聲驟然加重，伴隨著道缺體內最後一道靈力的釋放，歐陽遠洵能夠依稀感覺到，一個個已經枯敗的荒草漸漸地迎來了新生。


  “師……師父！”


  看著微笑著的師父慢慢地化為塵埃消失而去，歐陽遠洵失去了最後一個可以抓住自己師父的機會。


  美好的結局下，往往都伴隨著讓人意想不到的犧牲。


  “師父……”


  雖然大眾得到了複活，但是歐陽遠洵還是沉浸在失去師父的傷心之中，那道記憶……究竟是什麽？讓自己遺忘掉的又是什麽？這些問題，依舊在困擾著歐陽遠洵。


  但是看到漸漸蘇醒過來的人們，歐陽遠洵還是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沒有讓自己悲傷的一麵來迎接他們，身旁，鳳鸞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掌，一直和他肩並著肩。


  就像師父說的一樣，我們還是要活在當下，繼承逝去之人的遺誌，我們已經不能改變什麽，但是我們卻可以盡可能地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活在當下才是依舊活著的人最應該麵對的，所謂未來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