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起雨
第六十六章 起雨
雖說這城內陰雨綿綿落得讓人不待見，可是畢竟是一座城。
一點兒雨可不能打漂一座城。
下雨的時候。
城裏的外邊兒下雨，城裏的裏邊兒下錢。
提起這城內室內的扔錢場所，那就算是外邊兒天上下了刀子，也能照常經營。
或者不如說那鶯鶯燕燕的東風小樓，酒香百丈醉人的酒樓，倒是樂意見得天上下刀子。
這刀子雨要是下下來，客爺們沒處兒去，到這小樓小娘子軟軟糯糯的胸口上避避雨，也算是理所應當。
可惜了，下刀子這事兒是沒得指望。
下雨還湊合。
隻是世間之事，從來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對扶桑城裏這些成天做著砍人手腳、奪人錢財一類的山林惡狼來說。
雨天兒最是他娘的晦氣。
畢竟就算幹了壞事兒遭了報應，臨死前誰都希望見個晴天兒不是？
也正是因為如此。
雨天的虎牢才能齊聚如此之多的人，若要是往大了說，沒準兒今天這虎牢裏的客爺，能趕上老天爺今天下的雨。
以往虎牢的地下場裏最多也就三五百號人。不管是第一段也好，第五段也好，從來都是千數以下。
可今天虎牢裏聚起來的人，隨隨便便以千計數。
這個數目的看客在虎牢裏可不常見。
要問原因？
能說是因為下雨沒處兒去，口袋裏又恰好有點兒小錢。
可更能說，大家都是衝著白麵鬼來的。
……
畢竟從來就沒不透風的牆。
那日白雲歡攔張苦寶一事，說著是隻有四大家族知道，可是也隻是暫時；某個家族裏有大嘴巴的多說幾句，聽的人裏有嘴碎的人再傳幾句。
一傳十十傳百。
此事被人所知也隻是遲早的事。
再說，那當事人的特征實在實在太明顯。
少年白發，瞎子才看不見。
因此，城裏少部分人早就打探到這白麵鬼就是那日在李府不要命也要衝出去送死的小子。
有人說他是傻子，也有人說他有膽子。
但是最後的結果就是，這所謂的白麵鬼替虎牢這最後一段的死鬥，引來了不少的人。
……
一方樓。
場內人，數千。
這最後一段的死鬥不論是人數規模也好，場地規模也罷，都是遠遠大於之前幾段的。
當然，地點的選定也不再是第五段時那小樓暗無天日的地下。
本輪虎牢最後一段，起於一方樓。
一方樓本就是城中數一數二的酒色場，美酒佳人，賭錢買命，見得光的買賣，見不得光的勾當，俱是一樣不落。
要搭一座台，輕而易舉。
一方樓一樓，白紋石台，長寬均二十四丈。
石台之上，空無一物。
畢竟離這最後一段開場，還有小半個時辰。
架還沒開始打，可是這一方樓內，從一樓到五樓，早就站滿了人。
樓台鏤空，就算是站得再高，隻要眼力夠，都不愁看不到那二十四丈石台。
……
人實在太多。
有那一方富甲的小少爺，左擁右抱，惹得佳人俏臉緋紅；也有那混跡市井的流氓無賴，吵吵嚷嚷惹得人厭。
這場中嘈嘈切切，沒有一處地方得安寧。
……
按說這鼎沸人聲要到了那鳴鍾開場才得停下，卻沒想到此時。
場中驀然就鴉雀無聲。
……
原來，是這一方樓，又來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出現得光明正大，自一方樓南門正門而入。步伐一致，不緊不慢。
……
那人群裏最開始是有人隻覺後背有些涼，回頭看見這兩個人的時候，就嚇得叫了出來。
這一叫，又是有人再回頭，看到這兩個人，就直接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眾人隨著那坐在地上蹬著腿後退的人的視線望去，就看到了那兩個人。
……
來的兩個人，一個是女子，一個是小少年。
女子紅衣持劍，小少年一襲白衣，桃花眸子裏滿是笑意。
若要是第一次見到這兩個人，隻當是江湖美好，才子佳人。
……
隻是，
這扶桑城裏，就沒人不認識冷竹。
也沒人不認識梟主那把劍。
……
所以這一方樓裏，就靜得出奇。
……
東方方嵐麵無波瀾，冷竹也是笑意依舊。
二人並肩而行。
人山人海之中，眾人自覺的讓出一條道來。
隻是怕那冷竹的刮骨刀，敬那梟主的殺人劍。
……
等到東方方嵐和冷竹走上了五樓，進入了那一方樓裏專門為貴人備下的房內，這場中眾人才是一口氣放到心底。
卻是不敢再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的吵鬧了。
畢竟，隻憑這二人，要把這場中千人來回屠個幹淨，頂多就是費點兒時間罷了。
……
一方樓之中，在東方方嵐和冷竹出現後，不少人開始低著頭輕聲言語。
不乏有腦子好使的人，琢磨出了些意思。
區區一個虎牢死鬥，能驚動堂堂梟主和梟主手下一員大將？
傻子才信。
再機靈點兒的，就已經開始往白麵鬼的另一方壓銀子。
對此，梟門倒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怕是梟門再不怕事兒，凡事留一線的道理，多多少少是懂的。
酉時鳴鍾開場。
而此時離酉時，還差整一刻。
……
扶桑城的雨越下越大，隨著天色漸暗，空氣也越來越寒。
雨中，白雲歡負劍而行。
少年還有些稚嫩的臉龐上，無喜無悲。
那一雙淺藍的眸子，平靜地出奇。
路上石板坑窪的積水之中，白雲歡用堅定的步子，一步一步踩出水花。
……
其實白雲歡不是不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打贏冷竹，甚至都傷不到冷竹分毫。
隻是白雲歡覺得，自己若是退了，就一輩子拿不起劍了。
……
酉時至，一方樓裏，鍾聲輕揚。
悲涼的鍾聲似漣漪一般在雨幕之中散開，撞開了這扶桑城虎牢的最後一場死戰。
……
在全場千數不可思議的目光裏，有一雙好看桃花眸子的小少年冷竹，步伐輕快的出現在了石台之上。
瞬時，此起彼伏的咒罵聲、驚呼聲、怒吼聲匯聚在一起。
而二十四丈石台上。
白發少年白雲歡，負劍而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