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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歎人世世人淒苦

  第五章 歎人世世人淒苦


  這一天,扶柳鎮的南門口,來了三個年輕人和一個戴著鬥篷、看不出年紀的人。三個年輕人之中,有兩個是男子,有一個是女子。一男子麵帶微笑,一男子打著哈欠。站在兩人身旁的女子臉色陰晴不定,心事重重。


  微笑的男子戴紫冠,他翻身下馬,率先踏入鎮子。身後的短發男子猶豫了一下,隨即也下馬跟上。.

  於是隻有兩人還在馬背上。


  “秦玉山殺了這一百多個武人,不算濫殺無辜?”女子望著微笑男子離去的方向,聲音冰冷。


  “他們自找的,不算壞規矩。”漫不經心的蒼老聲音從身後另一匹馬上傳來。


  “秦玉山之前殺了他們一家老小十三個人,又算不算?”女子眼神陰沉。、


  “不就是幾個凡人嗎,殺了,就殺了。”語氣平淡,不帶一絲感情。


  女子臉色如寒霜,而馬背上的老人戴著鬥篷,則看不清表情。


  二十裏外的山間峽穀裏,躺著屍體一百具有餘。所有的屍體都麵色慘白,按理說這些死人身上都有重傷,那麽峽穀之中就會有濃重的血腥之氣和慘烈的血跡,可是奇怪的很,這峽穀中,既沒有血腥味也沒有血跡。


  峽穀裏除了風聲,就是馬匹孤零零的呼吸聲。


  在峽穀中心的地麵上,插著一隻斷戟,斷戟一側,是一個快死了,但是還沒死的漢子。而這裏,是整個峽穀唯一有血跡的地方。


  他被人一掌打斷了巨戟和半邊喉嚨,動手的人沒直接下殺手,目的就是要讓他在最痛苦的情況下死去。


  漢子趴在地上,喉嚨中傳出刺耳的呼吸聲,他眼睛已經完全看不見了,耳朵裏的血不斷的向外流出,他喊不出,聽不見,也動不了。漢子一隻手按住左邊脖子。一隻手則是握著一枚小石頭。他最後能做的,就是握著這枚小石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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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風口村。


  “爹爹,看團團給你撿的這枚石頭,好看嗎?”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捧著一顆小石頭,高高地舉在一個漢子麵前,眼睛眯成一個小月牙。


  “好看好看,團團給爹的東西,都好看。”這也是全天下的父親對會對女兒說出的回答。


  小姑娘噘著嘴,有些不滿意自己爹爹的回答。


  “我每次給你東西你都好看,哼!”


  “下次不給你找好看的東西了!”


  莊稼漢子撓了撓頭,他確實覺得很好看啊。


  小女孩兒看著自己爹爹一臉呆滯,哈哈大笑起來。


  莊稼漢子看著自己的女兒笑了起來,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一大一小,就像兩個傻子,樂個不停。


  小女孩雖然穿著破舊的布衣,可是卻笑得很開心。


  風口村有幾十戶人家,其中莊稼漢子一家是風口村最大的一戶人家,老老少少共有十四個人。


  俗話說 “樹大分叉,子大分家。”


  按理說他們一家也應該如此,一個村裏除了財主這等大戶人家,普通人家是不會有這麽大的門戶規模的。


  可是莊稼漢子三兄弟不忍心看著自家老爺子孤苦伶仃的,苦了一輩子,人老了快走了,兒子們還都分家了,這算哪兒的事。


  所以三兄弟想著先把老爺子伺候走了再談分家的事,說來也怪,本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的老爺子看著家裏這七八個小孫子小孫女,精氣神居然一天天好了起來。


  於是這一大家子,就成了風口村最大的一家子。


  而這天清晨,村子裏來了兩個人,兩個怪人。兩個麵容年輕,卻氣態蒼老的人。


  他們眼睛布滿血絲,眼眶漆黑。本來麵容年輕的兩人,卻是黑白夾雜的頭發。兩人來到村口,呼吸沉重,他們搖頭晃腦的用鼻子在嗅著什麽,像是餓了好幾天的乞丐,在聞食物的味道。


  一個扛著鋤頭的漢子戴著鬥笠從他們身旁路過,路過的時候側頭看了看他們,全當他們是落了魄的要飯的,沒太放在心上,就種地去了。


  扛著鋤頭的漢子走的時候,想著今天一定要給自己家的小丫頭抓幾隻小螃蟹回來,每次出門都是團團送東西給他這個當爹的,那他這個當爹的今天也要送點東西給小丫頭才行。


  莊稼漢子就這樣眼裏噙著笑意,滿足的種地去了。


  一直到這天黃昏,鬥笠漢子才回來,沒戴著鬥笠,而是把鬥笠掛在了身後。他到了村口的時候臉色疲倦,但是看起來卻很開心。


  漢子右手扛著鋤頭,左手提著一隻小簍子,小簍子是他自己臨時用藤條編的,裏邊裝著的是給自己家團團抓的幾隻小螃蟹。


  他扛著鋤頭進了村子,覺得很奇怪,平時到了這個時候,村子裏出去種地的勞力都回來了,所以這是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候。


  而今天,很異常。


  漢子心中有種不好的感覺,所以他加快了步子。等到他走到能看見自家的房屋的時候,看見自家門口燈火密集,所以他扔下鋤頭,改走為跑。


  一口氣衝到自家門口,發現門口已經被村裏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就用手推開擋住他的人,被推開的人看見是鬥笠漢子,都讓開了路。


  他瘋狂的推開人群,一直到了人群的最前方。沒進家門,看到自己家裏,站著官兵,卻沒看見自己的女兒。再想往前,兩個官兵擋在他麵前:

  “閑人免進。”聲音冰冷。然後各伸出一隻手攔住漢子。


  接著這兩個官兵就被雙眼通紅的官兵推飛了出去。站起身的官兵正準備抽刀抓人,卻被一隻手按住了。


  “應該是這家人的幸存者,讓他去吧。”官兵身後傳出一個聲音。


  準備動手的官兵聽見是自己的頭兒,又把刀收了起來

  漢子衝進了屋子裏,看到了眼前的景象,手裏裝螃蟹的簍子掉到了地上。


  然後屋子外邊的人,就聽到了漢子撕心裂肺的痛哭。


  整整一晚上,村裏的人都聽著漢子痛苦到骨髓裏的哭聲,直到第二天天明。卻不是漢子沒哭了,是因為他的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漢子的記憶就到了這裏,接著他在心裏默默說完了一句話。


  最後,就斷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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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風口村。


  自那一家十四死了十三個人以後,風口村就變得清冷了許多。這天,一個皮膚黝黑的老漢提著一壺酒,到了村子的東邊。


  村子的東邊是一座小山,小山不高。老漢提著酒從山腳,一步一步的踏著台階走到了山頂。


  山頂,有墳,十四座。


  老汗打開酒壺的酒封,在十四座墳的最邊上坐了下來。這裏,有最小的一座墳。


  而這座墳的主人,是修了這裏十四座墳的人。他在走的時候,就已經築好了自己的墳。


  他在這座最小的墳前擺了兩個碗,倒滿兩碗酒之後,老汗拿起了自己麵前的碗。他緩緩抬起手,喝了一小口酒。


  烈酒入喉,歎人世淒苦,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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