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稱為大二十五
二十五
朱之俊走了,宿舍裏就剩下宋明陽一個人了。因為成天想著論文的事,宋明陽並不感到寂寞,隻有焦躁。
周學工雖然在酒桌上表態了,也打電話給趙編輯了,宋明陽依然不放心。“酒桌上說的話是不算數的,有些話又需要在酒桌上說。”宋明陽反複念叨著這兩句話,自己都感到自己可能精神有問題。
老是這樣自己嚇自己、自己安慰自己不是個問題,宋明陽鼓足勇氣給周學工發了個短信:“周老師好!學生不才,論文的事給您添麻煩了。”發完短信,宋明陽怕周學工打電話過來,把手機關了。過了五分鍾,重新開機,宋明陽看到周學工的回複:“不客氣。已安排,這期上。”
盯著周學工的回複,看不出任何自己想要的實質性的東西,宋明陽急得頭皮發麻,在心裏罵周學工老謀深算、厚顏無恥,再次鼓足勇氣給周學工發短信:“謝謝周老師。我要評職稱,等著用。”這明顯是希望周學工能明白自己發短信的用意,能明確說自己是第一作者。哪想到周學工回複道:“不客氣。”這讓宋明陽泄氣了。
不死心,宋明陽不停地給自己打氣,感覺勇氣又上來了,又給趙編輯發了個短信:“趙主任好!師侄不才,論文的事給您添麻煩了。”等了將近一個小時,趙編輯才回複:“不客氣。已安排,這期上。”
看到趙編輯的回複跟周學工的一模一樣,宋明陽幾乎崩潰。想看看趙編輯的套路跟周學工的是巧合還是真的一樣,又有死馬且當活馬醫的心態,宋明陽又給趙編輯發了條短信:“謝謝趙主任。我要評職稱,等著用。”這次,趙編輯很快就回複了,而且是宋明陽預料之中又最不想看到的三個字:“不客氣。”
路已經走絕了,宋明陽想向老婆求助,又怕老婆心急火燎趕過來把事情搞砸,隻得在腦子裏搜索老婆平日裏罵自己的話,看看哪句話這時候能用上。終於想到老婆最近一次撒潑是罵自己缺乏勇氣、愛麵子,宋明陽決定要為自己豁出去一次、厚臉皮一回。於是掏出手機要給周學工發短信,問清楚自己是不是第一作者。
怎麽給周學工發短信,宋明陽花費了一番心思。第一次,宋明陽寫道:“周老師好!請問我是第幾作者?”隨即,宋明陽將其刪了。因為這麽寫,給周學工的感覺是不相信周學工在酒桌上說的話,對周學工不禮貌,對自己是第一作者還是第二作者還存在疑惑,甚至對自己是第二作者也能接受。如果周學工回複:“你是第二作者。”那就完蛋了。
第二次,宋明陽寫道:“周老師好!請問我是第一作者嗎?”隨即,宋明陽又將其刪了。因為這麽寫,跟剛才的寫法意思差不多。如果周學工回複:“不是的。”那也完蛋了。
第三次,宋明陽寫道:“周老師好!我要評職稱,需要是第一作者。”隨即,宋明陽也將其刪了。因為周學工承若過,這是對周學工承若的懷疑,周學工如果一氣之下把署名順序再改回去就是自毀長城了。
第四次,宋明陽寫道:“周老師好!有了這篇第一作者的論文,我的職稱問題就解決了。太感謝您了。”寫完之後,宋明陽再三確定周學工從文字層麵找不出破綻,才點擊發送。經過了漫長的三個小時的等待,宋明陽收到了周學工的回複:“具體的事你去找一下趙主任。”
遲遲等不到周學工的回複,憑經驗,宋明陽預感大事不好。看了周學工遲到的回複,宋明陽心涼透了。“嘴上‘小趙小趙’的,發短信又變成了‘趙主任’,太狡猾,太狡猾。”宋明陽自言自語。
宋明陽在上次見麵的那家咖啡館等來了趙編輯。一進門,趙編輯臉色嚴峻,說:“講好的,把你改成第一作者,周主編又要求改回去,你們之間這兩天發生過什麽事?”宋明陽被說懵了,說:“我跟周老師之間沒發生過什麽事,更沒有發生過不快的事。”
趙編輯不信,問道:“真沒?前兩天他見到我還講到去你們那地方講學的事,說你愛人豪爽,為了你喝醉了;說就為了你愛人對你的一片真心,他當場打電話給我,把署名順序改了。他當時說的好好的,今天忽然就變卦,這裏麵肯定有問題。”宋明陽沒有猶豫地說:“真的沒有。”說著,掏出一個大信封要塞給趙編輯。
趙編輯麵有慍色,說:“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拿回去,趕緊的,不然我報警了。”宋明陽低著頭說:“就一點點心意。”還想硬塞給趙編輯。
趙編輯使勁推開宋明陽塞過來的大信封,正色說道:“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你想害我坐牢啊。別人見錢眼開,三萬兩萬不嫌少,五萬十萬不嫌多,真敢拿。我不敢。我是有底線的,大錯不犯,小錯不斷。你給我送點酒、充個話費,我心意領了。搞這個‘大磚頭’砸我,要砸死我啊。”宋明陽勉強保持鎮定,說:“就一點點心意,我說的,就一點點心意。師伯看不起我,不願收,下次我請您喝酒,您要賞麵子。”
趙編輯為了緩和氣氛,就說:“那好,那好。”宋明陽說:“那就說定了,師伯肯賞光,就是師侄的福分。”
雖然沒收宋明陽的紅包,趙編輯比先前溫和了許多,說:“你說你們倆沒發生過事,那就奇怪了。他有個軟肋,那就是看不得女人受委屈。他父親去世的早,是他母親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的。看到女人可憐兮兮的,他就會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他母親,他就會幫忙。他的學生中,他幫女生比較多,不是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樣是好色之類。你的事,你愛人出麵,算是碰巧了,撞到了他的軟肋。在女人麵前,他向來是說話算數的。”宋明陽跟著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周老師就變了。”
沉默了半分鍾左右,趙編輯問宋明陽:“署名次序都已經說定了,你給我發短信幹什麽?你是不是聽到什麽了?”到這個時候了,宋明陽認為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就把先給周學工發短信、後給趙編輯發短信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
趙編輯看著宋明陽,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說:“沒救了,該你命苦。你給周主編發短信明顯是不放心,是懷疑他,惹他生氣了,所以他就把署名次序改了。他從小孤兒寡母的,養成了自卑、多疑的性格。”宋明陽打了自己一巴掌,說:“我該死。請問師伯,我該怎麽辦?”
趙明陽兩手在胸前一攤,說:“這次是改不了了。下次吧。你再寫一篇給我,等他氣消了,我來做做工作。你呢,把你手上的大紅包送給周老師吧。你們是師生,比較安全。”宋明陽癱坐在椅子上說不出話。
同趙編輯分手後,像上次一樣,宋明陽給趙編輯的手機又預存了兩千塊錢話費。趙編輯回複道:“不要客氣。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