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封麵女郎

  等外麵沒人時,程雪飛才從小辦公室裏走出來。


  跟小芬要來賬本,坐在小桌旁扒拉賬本。


  賬本是小芬在管理,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很多錯別字。


  有時候程雪飛都看不懂,還要向小芬請教。


  如果程雪飛發現了錯別字,會給小芬指出來,讓小芬改正,下一次就不再錯了。


  因此,小芬在管理賬本時,學會了不少生字。


  程雪飛正在心裏默算這一個月的總收入,程春生忙完,從攝影棚裏走出來。


  看見姐姐正在小桌邊看賬本,程春生笑盈盈地湊上來,坐到姐姐對麵,問:


  “姐,你們兩個,剛才在裏邊幹嘛呢?”


  程雪飛沒說話,默默翻了一頁。


  “姐——你跟姐夫,是不是舊情複燃了?”


  程雪飛本來不想理他,準備等算完賬再說話,聽他這麽聒噪,實在忍不住了,抬頭瞪著他。


  程春生完全沒怕,賊眉鼠眼地說:


  “姐,你不用瞞我了,我其實什麽都懂,你不用對我遮遮掩掩的,你就實話實說,你們兩個,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程雪飛忍無可忍,抬起賬本,在他頭上打了一下:

  “你說你這個小屁孩,除了學習,有什麽是你不懂的!”


  程春生摸著頭,仍然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


  “你還不好意思承認?”


  “我——”


  程雪飛很想痛打程春生一頓:

  這孩子怎麽這麽厚臉皮呢,難怪從小挨爸爸的揍,實在是欠打!


  這事要是換成程立夏,突然闖進來看見姐姐姐夫在那摟抱,肯定躲到屋裏臉紅不敢露麵,連提都不好意思提。


  程春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程春生笑著說:


  “你倆肯定又在一起了,我看姐夫,比從前還喜歡你,那兩隻眼,恨不得長在你身上。”


  程雪飛這時伸出三根手指頭。


  程春生看不懂,問:


  “什麽意思,你們已經在一起三個月了嗎?”


  “我給你三秒鍾,從我麵前消失,一,二。”


  “好好好,”程春生趕忙跳起來,“我走,我走,你別生氣。”


  程春生一溜煙跑回攝影棚。


  程雪飛接著低頭算賬。


  這個月因為有婚紗照的生意,總收入比前兩個月多出不少。


  婚紗照的利潤是普通照片的好幾倍。


  照一張普通照片,隻收幾毛錢。


  刨去各項成本,真正的利潤很少,賺的是工夫錢。


  但婚紗照不一樣,婚紗照的利潤空間很大。


  一張婚紗照五塊錢,如果不算婚紗和西裝的成本,利潤能達到四塊五。


  這年頭,人們的腰包開始鼓了,結婚的彩禮、嫁妝也跟著水漲船高。


  相比之下,五塊錢的婚紗照,就不那麽貴了。


  而且,那些腰包裏有錢的新郎新娘,不會隻拍一張。


  程雪飛遇到過一對專程從縣城來的小夫妻,雙方父母都是廠裏的領導,家庭條件很好,他們一次拍了四張。


  每張婚紗照,又各洗了四張。


  那一天,光這一單生意,就進賬三十多。


  這三十塊錢,淨利潤差不多有二十七八,這個錢賺的就比較輕鬆了。


  而且,等以後社會經濟好起來,趁勢把婚紗項目做大做強,做成連鎖店,那她很有可能成為“中國婚紗第一人”。


  光是這份事業,就足以養活她一輩子。


  可眼下另一個更大的機遇擺在麵前,這個機遇,會比照相來錢更快更猛,程雪飛沒法不心動。


  畢竟,沒有人會嫌自己錢多。


  現在程雪飛大體核算了一下,扣除上交的部分,再扣去小芬的工資——小芬的工資已經從三十塊,漲到三十五塊。


  扣完所有款項,留給自己的,大概有六百塊左右。


  跟她估計的差不多。


  這樣的話,加上信用社存的七百塊,一共一千三百整。


  還差兩百塊,這兩百塊,加上自己身上有點零碎錢,照相館每天都有進賬,足夠讓她去申城買放像機了。


  她先給《大家攝影》雜誌社的伍泉編輯寫了封信,把那張放像機的廣告剪下來放上去,請伍泉幫忙打個電話去問一下,問這個放像機有沒有現貨,有的話給她回個電報,她馬上動身去申城提貨。


  另外,程雪飛又給伍泉送上自己拍的兩張照片。


  之前程雪飛騎車下鄉照相時,在鄉間遇到什麽好玩好看的東西,都會照下來。


  這次給伍泉寄過去的,一張是冬日初雪的白樺林,林子裏恰巧有幾隻狐狸出沒。


  另一張是初冬時高遠遼闊的天空和麥田的照片,麥田裏有個老人扛著鋤頭,這個老頭正好處在圖片的黃金分割點上。


  天空,麥田,田埂上的樹林,還有扛鋤頭的老頭,經過程雪飛的構圖和後期裁剪,有了一種樸實又壯闊的力量。


  這兩張照片,算是送給伍泉的禮物。


  寫完信,買了郵票貼上,投到郵筒裏,心裏還是很不確定,不知道伍泉肯不肯幫忙。


  隔了一天,她收到了訂購的《大家攝影》雜誌,拆開外麵的包裝袋,赫然看見自己的彩色照片被印在了雜誌封麵上。


  程雪飛當時愕然。


  她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的照片看,確信自己沒看錯,正是自己穿著那件酒紅色的蝙蝠衫,站在洋房草坪上,手拿獲獎證書的彩色單人照。


  照片上的她化著淡妝,麵帶笑容,整個人顯得大氣端莊,光彩照人。


  臉上的皮膚更是水嫩透亮,泛著光澤。


  連她自己都有點被自己這副樣子迷住了。


  這麽美,後期修圖了?

  她真的有照片上這麽好看?


  回頭想想,也許,也許是薑鴻宇前一晚上“辛苦奮鬥”的功勞呢。


  小芬見程雪飛對著雜誌發呆,也從櫃台後麵走過來,問:


  “飛姐,是什麽雜誌?”


  程雪飛想要收起雜誌,但是晚了一步,小芬已經提前看到封麵上的人了。


  小芬見過她穿那件紅色蝙蝠衫,所以第一眼認出了這件衣服。


  小芬不由得驚叫道:


  “哎呀,飛姐,這不是你嗎?”


  程雪飛不想讓別人大驚小怪的,收起來不給看。


  這一次,小芬卻不住地央求:


  “飛姐,你就給我看看嘛,這上麵的人是不是你?”


  程雪飛嘻嘻笑道:

  “你看走眼了吧,怎麽會是我?”


  “我沒看錯,那件衣服就是你的!”


  程雪飛抱著雜誌走進小辦公室,她不希望自己上雜誌封麵的事被人知道。


  否則又要被人渲染的轟轟烈烈。


  仿佛她幹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偉大事業。


  可是她忽略了一個問題,在西埠鄉,不止她一個人訂閱了這份雜誌,還有黃博華,也因為她,定了《大家攝影》。


  她剛躲進小辦公室裏要看,黃博華就拿著雜誌火急火燎地衝進照相館,喊道:

  “雪飛,雪飛,你上雜誌了,還是雜誌封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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