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痛苦不堪的汪健
以往照相館正常經營的時候,生意就被程雪飛搶走了。
現在把人手補齊,說不定還是一樣的下場。
誰也想不明白,國營店鋪為什麽會幹不過一個擺地攤的?
照相這事,還不是其他買賣,須要倒騰貨物,做二道販子賺差價,有賺不義之財的嫌疑。
照相是技術活,不是誰都能幹的。
照相師父拿一架相機,給人拍照片,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你情我願,沒偷沒搶,想安個罪名,都不太容易。
憑什麽不管那些有投機倒把嫌疑的倒爺,偏偏要來管一個照相的?
黃博華一番唇槍舌劍,把眾人說的啞口無言。
最後,還是王鄉長拍板,這事就這麽定了,因為他已經口頭答應下來。
做人要言而有信,不能中途反悔。
而且程雪飛是鄉裏豎立的標杆,為鄉裏做了兩件大事,咱們不能卸磨殺驢。
以後說不定還要找人家幫忙。
“再說,上次開表彰大會,你們一個個起哄,把人家小小程師傅請來喝酒,結果一個個喝斷片兒了,還被人家拍了下來,落下把柄,你們就不怕人家把照片亮出來,叫你們一個個臉上無光!”
眾人恍然記起:
把這茬事兒給忘了!
——
再說薑鴻宇。
那天上午,汪健到人武部來找他,恰巧他要帶著孩子回家跟父親團聚,所以沒能跟汪健說上話。
之後心裏一直惦記這事。
他預感汪健還要來找他,所以一直到年底,他仍然在人武部的辦公室,一邊忙著複習功課,一邊等著汪健到來。
這天,他正在溫暖的辦公室裏看書,聽到有人敲門。
“進。”
薑鴻宇抬頭,來的人果然是汪健。
汪健臉色比那天更加憔悴,厚重的眼鏡片後麵,眼眶凹陷。
薑鴻宇放下書本,默默地將桌麵上的複習資料收起來,放進抽屜裏。
“薑老師。”汪健怯怯地叫道。
薑鴻宇看他那副飽受打擊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汪老師,進來坐吧。”
汪健垂著頭,邁步走到沙發邊坐下。
薑鴻宇拿著桌上的一包煙,走過來,抽了兩根,遞向汪健。
汪健接下一根。
薑鴻宇摸出火柴,替兩人都點上火,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白煙,問:
“找我有事嗎?”
汪健長歎一聲,垂頭喪氣道:
“薑老師,你說的對。”
“我說什麽了?”
“朱彩雲,確實懷孕了。”
聽到這句話,薑鴻宇心裏也像是泄氣般歎了一聲:雪飛料的果然不錯!
汪健神情痛苦,自從那天下午,朱彩雲在他的宿舍裏告訴他懷孕以後,他就過的苦不堪言。
那個一向溫良乖巧的朱彩雲,居然當著他的麵,把飯菜全摔了。
汪健當時就被嚇壞了。
他見過女人撒潑耍賴,可從來沒見過哪個女人像朱彩雲那麽可怕。
從那天以後,他就成了朱彩雲掌心的玩物,成了她操控的木偶。
朱彩雲威脅他必須結婚,否則就要向校長告發他,說他始亂終棄、亂搞男女關係。
反正朱彩雲是豁出去了,她一無所有,也不怕丟人,倒是汪健,當了那麽多年老師,非常要麵子。
汪健的父母,也都是要麵子的知識分子,心氣很高。
他們小心翼翼活了大半輩子,如果到老再受兒子牽連,晚節不保,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人言可畏。
就算世人的唾沫不把他們淹死,他們也會羞愧而死。
朱彩雲正是拿捏住了這一家人的心態,才能把汪健死死攥在手裏。
到這時,汪健才追悔莫及。
他後悔不該不聽薑鴻宇的話,後悔自己鬼迷心竅,被朱彩雲的表麵蠱惑。
薑鴻宇早就告訴過他真相了,他卻置若罔聞。
事到如今,後悔也晚了,朱彩雲已經賴上他了,他騎虎難下,隻能任憑朱彩雲擺布。
朱彩雲逼迫他盡快結婚,他也不得不同意。
於是,他請假回到縣城父母家,跟父母說了要結婚的打算。
汪父汪母聽他突然說要結婚,都覺得很突兀。
汪母暗暗覺得這個兒媳婦有些問題,就勸兒子,結婚的事從長計議,不要著急。
突然說要結婚,家裏也沒個準備,讓他再等一等。
其實汪母就是想再觀察朱彩雲一段時間,他們哪裏能料到自己的兒子是被人訛上了。
父母不同意他們這麽快結婚,汪健其實鬆了口氣。
他回到西埠鄉,想把這件事告訴朱彩雲,就騎車找到朱彩雲家。
在朱家村見到朱彩雲,朱家的人對他很是熱情,儼然已經把他當成了朱家的女婿看待。
這讓汪健感到如芒在背,很不自在。
朱彩雲卻渾然不覺,仍然那副天真溫柔的小女人模樣。
跟那天下午在汪健宿舍裏摔打飯菜時判若兩人。
汪健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心裏發毛。
朱彩雲像是故意昭告天下似的,帶著汪健走出家門,來到村子旁邊小樹林裏說話。
汪健緊張地告訴她,說他的父母不同意他們這麽快結婚,要他們再等等。
朱彩雲的臉立馬拉下來,說:
“汪健,虧你還是個教師,怎麽跟舊社會的地主兒子似的,你爸媽叫你不結婚,你就不結了嗎?”
汪健想要反駁,可一想到朱彩雲發脾氣,仍然心有餘悸,不敢吱聲了。
朱彩雲又換了副委屈的樣子,輕輕挽著汪健的胳膊,央求道:
“汪健,現在新社會了,結婚自己做主,他們不同意,我們自己去登記就行了。”
汪健左右糾結,不敢不答應,可是又不甘心。
他也知道朱彩雲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為什麽要給別人養孩子?
幫別人養孩子還不算,汪健還預感到,跟朱彩雲結婚後,會有成摞的綠帽子飛向自己。
他如何能承受的了?
就在汪健遲遲不能決斷時,一個中年女人悄然靠近,低聲叫道:
“大祥媳婦?大祥媳婦?”
聽到這個聲音,朱彩雲身子一顫,抬頭嗬斥:
“你叫誰呢,別胡亂叫人!”
這時,汪健才抬起頭。
那個中年女人滿臉滄桑,身上穿的單薄破舊。
雖然已經寒冬臘月了,但那女人仍穿著露腳趾的單鞋,裏麵連雙襪子都沒有。
汪健不認識這中年女人,但是這中年女人似乎認識朱彩雲。
那女人望著朱彩雲,懇求般說道:
“大祥媳婦,我是你在河西村的嫂子啊,你別裝不認識我了。”
“你放屁,我才不認識你,你別胡亂栽贓!”
女人急的快哭了:
“你忘了,大概兩個月前,你還在河西村,被大祥跟你婆婆關在家裏不能出門,是你要我幫你通風報信,告訴你表哥,讓你表哥來救你,你說隻要我幫了你的忙,你就給我十塊錢。你現在終於脫離你婆婆了,應該把這十塊錢給我了吧,我還等著這十塊錢過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