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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嗯,男人的味道

  薑鴻宇接過麵餅,同時朝程雪飛臉上掃了一下。


  有那麽一瞬間,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眼中散發著深沉卻奪目的光芒。


  程雪飛望著他五官分明的臉,心裏突然想起小王說他長的像唐國強的事,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


  兩個人就這樣極其罕見地在一起吃飯。


  匆匆吃完飯,兩個孩子纏著他,不讓他走。


  薑鴻宇沒有任何不耐煩,就在飯桌邊陪孩子玩,輕聲哄勸。


  可不論怎麽說,家玉家寶都不讓他離開。


  程雪飛看了看家裏的時鍾,已經晚上八點了。


  月黑風高,三更半夜。


  偏偏孩子又不讓薑鴻宇離開。


  這下可把程雪飛愁壞了。


  劉娥也在堂屋陪著,她也覺得事情有點難辦。母女兩個對看一眼,用眼神詢問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程雪飛無奈聳肩。


  要是硬把父子三個拉扯開,似乎太不近人情了,孩子必定要大哭一場。


  到時候引起左右鄰居的好奇心,怎麽跟人家解釋?

  糾結多時,程發達忽然推開堂屋的門,露出一張嚴肅臉,不近人情地問:

  “怎麽還不走?”


  薑鴻宇起身道:


  “這就走。”


  誰知他還沒站起來,家玉家寶已經抱著他的腿哭了:


  “我不要爸爸走!”


  程發達滿臉黑線。


  薑鴻宇低頭看看孩子,遲疑道:

  “要不,我先把兩個孩子哄睡了?”


  程發達泄氣般歎了一聲,什麽都沒說,把頭縮了回去。


  薑鴻宇一邊給孩子擦眼淚一邊說:


  “我們回床上睡覺好不好?”


  “好——”


  家玉破涕為笑,拉著薑鴻宇的手就往裏屋走。


  裏邊是程雪飛的房間,薑鴻宇要是隨便進去,被前任老丈人知道了,不得現場給他表演黑臉?

  他把孩子往程立夏兄弟倆的房間拽:

  “家玉家寶,今晚在舅舅床上睡吧?”


  “嗯!”


  兩個孩子蹦蹦跳跳地跟爸爸朝舅舅的房間裏去。


  說是房間,其實跟正堂屋連在一起,隻靠一堆雜物和簾子分隔開。


  薑鴻宇給孩子脫鞋,把孩子都趕上床,蓋上被子。


  家玉躲在被窩裏,露出顆小腦袋,望著薑鴻宇問:

  “爸爸,你怎麽不上來睡啊?你快來啊。”


  薑鴻宇:“——”


  劉娥跟程雪飛在旁邊尷尬到不行,母女兩個使了個眼色,借著收拾碗筷的理由走出堂屋。


  來到灶房,灶房裏沒有電燈,隻有一盞並不亮的煤油燈放在灶台上。


  劉娥小聲又緊張地嘀咕:

  “這可怎麽是好?”


  程雪飛聽著外麵的寒風刮的嗚嗚作響,估計水都開始結冰了。


  想著薑鴻宇把孩子哄睡了以後,再一個人步行三十裏回家。


  簡直作孽啊!

  “媽,要不,讓他在這住一晚吧?”


  “什麽!!”問話的是睡在灶房東麵那間屋裏的程發達。


  “爸,你別激動。”


  程發達顯然比程雪飛想象的更加不淡定:

  “你這丫頭,你說什麽胡話,你們都離婚了,怎麽還能留他在家過夜?”


  劉娥聽丈夫扯著個大嗓門,也不怕被人聽見,壓低了聲音說:


  “哎喲,你小點聲,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不是?”


  程發達沒好氣:


  “你聽聽你閨女說的啥?!”


  劉娥也動了惻隱之心,但她不敢違拗丈夫的意思,於是旁敲側擊:


  “天這麽晚,黑的什麽都看不清,讓家玉她爸一個人走夜路回家,萬一遇到攔路的怎麽辦?”


  程發達回答:

  “放心,這麽冷的天,誰出來攔路打劫?能吃得了這個苦,幹點什麽不比攔路打劫強?”


  劉娥暗暗咬牙:


  真是個鐵石心腸!

  她又繼續勸:

  “是啊,天這麽冷,萬一傷風感冒了怎麽辦?”


  “傷風感冒了,也不用你花錢買藥,你瞎操什麽心?”


  劉娥終於忍不住了,在黑暗裏衝裏麵嘀咕道:


  “你說你這個人呐,小薑好歹是家玉家寶的爸爸,你怎麽這麽狠心?”


  “你這老娘們你傻不傻,他都跟你閨女離婚了,你還留他在家裏住,像什麽話,傳出去,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程發達話糙理不糙。


  婚都離了,還怎麽留人家在這住?


  要是程立夏或者程春生其中一個在家陪著,也還好點。


  關鍵是兄弟兩個都不在家,這孤男寡女——


  哎!

  老兩口沉默了。


  程雪飛開口道:


  “爸,就讓薑鴻宇在家住一晚。”


  “不行!”程發達聲音提高了一倍。


  程雪飛聲音柔軟、語氣強硬地說:

  “我說行就行。”


  “你——這個家,我說了算!”


  程發達向來不會跟閨女起爭執,對這個閨女的忍讓程度,比對另外母子三個的忍讓加在一起還多。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退步。


  程雪飛理不直氣也壯地說:

  “這個家,你說了算——我說了也算!”


  “哎呀,你翅膀了哈?”


  “我翅膀不硬,也能讓他在家裏住一晚。”


  “你成心氣我是不是?”


  程雪飛站在灶台旁邊,就像對著一片空氣說話似的,她耐心勸道:


  “爸,天這麽黑這麽冷,你讓他一個人走三十裏路回家,就是個要飯的流落到咱家,你也不能這麽狠心趕他走吧?”


  “他要是個要飯的,我就不趕他走了,關鍵他不是個要飯的!”


  劉娥插嘴:


  “那敢情,小薑還不如個要飯的?”


  程發達十分篤定地說:

  “在這事上,他還真不如個要飯的!”


  程雪飛用一副總結性地語氣說:

  “我決定了,就讓薑鴻宇在灶房裏過一夜,媽,爸,你們到堂屋立夏和春生的床上睡,這樣不行嗎?”


  劉娥笑了:


  “我看合適!”


  “合適個屁!”


  程雪飛一扭頭:


  “就讓他在灶房過一夜,明天一早就走,不會被人看到。”


  說完,程雪飛回到堂屋,結束了三口人的討論。


  一進堂屋,暖烘烘的氣息撲麵而來,空氣裏竟然多了點其他味道。


  程雪飛尖著鼻子嗅了嗅:


  嗯,男人的味道。


  這不是說程立夏和程春生不是男人,而是,那種獨屬於某個男人的味道。


  程雪飛踮著腳,目光越過一袋袋堆積著的糧食袋子,看見薑鴻宇已經脫鞋上床,手撐著頭,側身躺著,正給孩子講孫悟空偷蟠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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