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這下玩大了
下鄉照相的生意不比趕集的生意差,不過也要看氣氛。
有的村子或許普遍腰包裏有錢,願意拍照的人就多,生意就好。
也碰巧會遇上有的村子特別窮,願意拿錢拍照的就寥寥無幾,像這樣的地方,程雪飛來過一次,但已經默默在心裏把這個村子剔除,下次就不再來了。
在這四天裏,程雪飛轉了周圍九個村莊,到最後一天下午,共拍滿了四個膠卷。
她帶著膠卷去照相館。
葛師傅和小王見程雪飛一個人在四天裏拍滿了四個膠卷,驚的目瞪口呆。
原來她這四天裏一天也沒閑著,每天還騎車到處轉悠。
太拚了!
程雪飛笑著說:
“王哥,我跟你一塊去洗照片吧。”
“額,好,好,我們去洗照片去。”
程雪飛整整洗了四個膠卷。
一開始小王洗的時候她隻是看著,後來伸手幫忙,再後來,程雪飛就親自上手操作,換成小王在旁邊看著。
洗照片要花很長時間,程雪飛等不到照片洗出來就回家了。
她走了以後,葛師傅進了辦公室,望著滿滿一屋子都是程雪飛拍的膠片,語重心長地說:
“小王,你還說她不會影響我們生意,照這樣下去,到咱們這兒拍照片的可能越來越少。”
小王聽出葛師傅責怪的語氣,連忙道歉:
“對不起,葛師傅,誰能想到她真的幹起來,我一開始還以為她女人家家的,鬧著玩呢。”
“這下玩大了。”
“那,那我以後不給她洗照片了?”小王試探著問。
小王私底下其實很願意幫程雪飛洗照片,隻不過同行是冤家,他既然在照相館上班,就不能對程雪飛表現的太熱情。
不能讓人家覺得他“身在曹營心在漢”。
葛師傅認命的歎了口氣:
“她也不是白洗,人家既然願意花錢,咱沒道理不讓人家洗照片。
而且人家也是憑本事賺的辛苦錢,算了,以後有多少都幫她洗吧。”
葛師傅也蠻喜歡這個漂亮又肯吃苦的程雪飛。
這是個爽快坦蕩的人,沒什麽彎彎心眼。
就是成了同行,她也沒有耍什麽不正當的手段,進來時,仍然對所有人客客氣氣。
人家一個擺攤的女同誌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他們堂堂國營照相館,也該有點國營店鋪的風範。
小王見葛師傅不打算為難程雪飛,高興地答應道:
“好嘞,葛師傅,我聽您的。”
葛師傅看著小王的態度,無奈搖搖頭。
第二天一大早,兩個孩子還在被窩裏熟睡,程雪飛就悄悄起床。
劉娥見閨女每天忙的不著家,很心疼,勸她別累著自己,下午早點收攤回來。
程雪飛滿口答應,匆匆喝了碗玉米糊,吃了兩個饅頭就走了。
周圍鄰居見她每天早出晚歸,都看的眼熱,暗戳戳向劉娥打聽,雪飛一天能賺多少錢?
劉娥不敢說閨女一天能賺十塊,說出去了,一個女人每天賺那麽多,還不讓人眼紅死?就說每天掙個仨瓜倆棗的,是個要飯的買賣,隻能混個溫飽。
劉娥這麽說,旁人卻不信,因為劉娥從來不是那種愛張揚的人,不像別人,明明窮的揭不開鍋,偏偏往嘴唇上抹油,裝出一肚油水的樣子。
老大媳婦沈香和老二媳婦喬翠花更不信,兩人就像又找回昔日戰友情似的,聚在一起談論程雪飛。
兩人一合計,程雪飛包裏有多少錢她們猜不出來,但生意好不好一看就知道。
幹脆叫人到她擺攤的地方瞧瞧去,看她生意忙不忙就知道她賺不賺錢了。
喬翠花想一出是一出,叫來自己的二兒子。
二兒子程友富,平時跟著村裏的一個長輩叔叔到外邊給人蓋房子,恰巧這兩天閑在家,就把這差事交給二兒子。
喬翠花沒直接跟兒子說是幹啥,就說讓他到供銷社買兩個新枕巾,順便找找雪飛的攤子,看看雪飛是不是在集上擺攤。
程友富沒想那麽多,說等中午暖和一點再去。
程雪飛一大早頂著濃霧來到公社,今天逢集,她要先去照相館取昨天洗的照片。
但她來的太早,照相館還沒開門,就在門口等著。
早上霧氣很重,吹得她渾身冰冷,紅色的圍巾上染了一層白霜。
程雪飛雙手揣在袖筒裏,在門口來回蹦噠。
等了很久,一輛拖拉機轟隆隆開過來,尋聲望過去,看見拖拉機從大街上經過,後麵車廂拉著七八個民兵。
開拖拉機的人,居然是薑鴻宇。
程雪飛趕忙轉過身,背對過去,希望薑鴻宇沒有發現自己。
這一大早的,雖然人不多,但她身上捂得結結實實,大紅色圍巾把整個頭包起來,隻要薑鴻宇沒看到那輛自行車,應該認不出她。
程雪飛聽到拖拉機轟隆隆開走了,悄悄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
剛轉身,就被身後的人影嚇了一跳。
“呀!”
薑鴻宇正站在她麵前。
薑鴻宇穿了件軍大衣,清冷的空氣裏,他臉龐的線條也顯得有些冷峻。
“你怎麽來的這麽早?”薑鴻宇問。
“我昨天在這洗了太多照片,得提前過來把照片分開放好,今天人家會來取。”
因為冷,程雪飛的聲音都有點抖。
薑鴻宇脫下自己的大衣,輕輕披在程雪飛肩上。
“我不冷,一點都不冷!”程雪飛抗拒著。
“你冷不冷,我不知道嗎?你最怕冷。”
程雪飛腦子裏像快速拉底片似的滑過一些兩人之間的回憶,其中有幾張底片上就是薑鴻宇在雪地裏把她裹在自己大衣裏的情景。
她晃了晃腦袋,把那底片般的回憶晃出腦殼。
軍大衣已經落在了她的肩上。
她把手從袖筒裏掏出來,拉了下圍巾,露出口鼻,問:
“你怎麽認出是我的?”
薑鴻宇滿眼疑惑:
“我為什麽認不出你?”
程雪飛尋思,我裹的這麽嚴實,又背對著你,怎麽還能認出來呢?
電視劇上經常放的,戴個口罩似的黑布,就認不出彼此了,原來都是糊弄觀眾。
薑鴻宇看著她的紅色圍巾說:
“而且,這圍巾是當年我去市裏開會時給你買的,在西埠公社沒有第二個人有一樣的圍巾,我光看到這圍巾就能猜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