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清楚地記著那一天發生的一切……咳咳……”老人半倚在病床上，拒絕了來訪者遞來的水杯，費力地正了正身子，用沙啞的聲音繼續說道，“一百七十多年過去了，一直無法忘記那末日一般的場景……”


  “……那年，我23歲，是‘湮滅之地’星球第19代第三列移民……不，那時候，它還不叫‘湮滅之地’，它有一個美麗的名字——‘璀璨之星’，因為它的外層大氣層流動著豐富的躍動電離子，在外太空望著它，就像一顆黑暗之中璀璨的五彩鑽石，它舉世無雙，是自我們人類太空起源伊始以來，發現的最美麗的一顆星球，她是那麽美麗，那麽醒目，那麽讓人著迷……星球上很多人都為了能在太空中欣賞它的美麗，而希望留在軌道空間站工作，我也不例外，那時候，我是‘璀璨之星’一號衛星遠距軌道空間站中星艦信標的一名見習導航員……這份工作可以很好地眺望‘璀璨之星’那變幻莫測的迷人景色……在星河聯邦與泛銀河宇宙共同體‘守望星域’的邊境地區，它是當時是那場持續了30多年的戰爭以來，唯一沒有受到戰火波及的溫和宜居星球。”


  “甚至因為‘璀璨之星’的美麗，它所在的整個R5-S586J恒星係都沒有遭到攻擊，當時，流傳著一種觀點，那怕是戰爭燃燒到R5-S586J中最遠的第七顆冰岩行星附近，也是對‘璀璨之星’這顆奇跡之星的一種褻瀆，所以當戰火燒遍了‘守望星域’中其他所有的恒星係甚至蔓延到雙方許多腹地的星域時，‘璀璨之星’自然而然地成為了處在戰爭之中的人們心中唯一的希望聖地，來自四麵八方的難民乘坐各種星艦逃離家園，來到‘璀璨之星’獲得新生，那真是空間站繁忙的日子，我記得，‘璀璨之星’衛星遠距軌道空間站有一個，行星近軌空間站兩個，每天都有成百上千艘各種星艦從戰爭之地的各個角落來往於這三個空間站，每一個空間站內的廣場上都擠滿了等待避難簽證的難民，盡管流離失所的悲傷情緒縈繞在每一個逃難到這裏的人心上，但‘璀璨之星’的和平與美麗，還是極大程度地給予了他們新生的希望……”


  “……就在大家都在祈禱戰爭早日結束，和平到來，重返家園時，災難還是降臨了……是的，那是起源曆的6717年4月24日，一個不吉利的日期，R5-S586J恒星係的所有空間檢測器都同時響起了不明來源超大型質量物體空間跳躍引起的區域空間波動，進而引發了次元空間潮汐，使我們不得不緊急關閉了通向我們R5-S586J恒星係的星門，以免發生時空塌陷的災難……常識告訴我們，隻有旗艦級別的星艦才擁有星域間自主空間跳躍的引擎，普通的常規星艦隻能進行恒星係內的短途跳躍，再通過一個個星門來往於不同的恒星係，星座，星域……隻是，我們星河聯邦在R5-S586J隻有‘絕地號’航母和‘英仙號’超級航母以及兩艘‘星空級’無畏級星艦具備自主空間跳躍的能力，但它們就算一起跳躍到‘璀璨之星’引起的空間波動也遠遠達不到那日空間波動當量的三分之一！這已經超出了我們的常識……更容不得我們再去猜測什麽……”


  “……無法想像……難以忘記……巨大的陰影籠罩漸漸遮蔽了我所在的衛星遠距軌道空間站的上層生態圈，所有人都抬頭張嘴震驚地望著那個龐然巨物，你知道嗎，我們所在的空間站軸長大概45公裏左右，而頂層生態圈大概直徑11公裏，卻完全被那怪獸一樣的龐然巨物所遮擋，一眼望不到盡頭，他表層的能量護盾裝置看樣子完全損壞掉了，露出了傷痕累累的原本暗灰色的金屬裝甲，甚至還有兩個直徑幾百米觸目驚心的大洞，被撕裂的裝甲扭曲地閃著電光遍布在洞口附近，很難想像是什麽樣的創傷會讓它傷成這樣，更沒有人知曉，這個龐然巨物究竟是什麽？從哪裏來？來這裏要做什麽？惶恐的情緒迅速在空間站中蔓延開來，所有的時空通訊信息都被它主動攔截而無法發出。”


  “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對未知的恐懼，我試著通過導航控製台向它發出通信請求，沒想到接通了，那邊的聲音很嘈雜，但我至今都記得很清楚，是一個語調低沉略帶沙啞的男人的聲音，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但當時根本來不及細想。他說：‘這都是這場戰爭的錯誤，一切都是一場陰謀，我必須來終結這場災難，再沒有其他選擇了，我的罪名將無法被寬恕，但我必須這麽做……你們，將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來逃離死亡……’通信中斷了，我和我周圍的同事都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是，很快，我們就明白了他想要做什麽，星艦信標導航室內的警報器再一次響了起來，‘目標在進行超高能量聚能！這是……這是末日武器發射的征兆！這，這是一艘彼岸！’，我們的導航員隊長聲音顫抖地喊了出來，‘他是要摧毀璀璨之星！我們完了！’”


  “導航室內總共有五個人，一個隊長，三名正式導航員，還有我和另外一個見習導航員。所有人都嚇呆了，你知道嗎，是世界末日這種事，就這樣在我們麵前將要發生，我們都嚇呆了。隊長跳起來開始向‘璀璨之星’首府發出一遍遍警報，通信限製被解除了。慌亂中，我已經忘了具體的內容了，但行星上的人都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相信我們的話……沒有人相信有人會對這裏進行攻擊，因為軍隊沒有對我們發出過任何預警……我想向家裏人報警，卻發現民用通信頻道仍被末日武器聚集所引發的能量潮汐所阻隔……一個小時的時間，‘璀璨之星’上19億人，隻有三萬多人乘坐二十多架星際穿梭機離開了‘璀璨之星’咳咳……”老人的情緒愈加激動起來，卻再一次阻止了來訪者和醫護人員的動作。


  “一個小時後，一束耀眼的巨大的橘黃色能量波從頭頂的龐然巨物中朝著‘璀璨之星’發射而去。導航室突然安靜了下來。十幾秒後與行星的通信器傳來一聲沉悶的‘咚’的一聲，通信隨即完全中斷了，我們五個人呆呆地望著遠方的‘璀璨之星’，那美麗的鑽石，先是像是被巨錘砸碎了一樣，光芒向著太空四散開來，露出了暗綠色的行星本來的顏色——‘璀璨之星’陸地麵積占到百分之七十，就像做夢一樣，又像是麵紗被猛然撩開，那時候我竟然有了‘這就是璀璨之星的本來樣嗎’的想法，隨後的幾分鍾內，‘璀璨之星’似乎除了鑽石外殼被敲碎了，什麽也沒有發生，我心中閃過一絲僥幸的念頭‘難道末日武器發射失敗了？’畢竟這艘彼岸似乎受到的傷害很嚴重，可是，眼前的一幕打斷了我天真的想法……”


  老人的音調突然低了下去，全身顫抖起來，抬起顫抖的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雙頰，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


  “對不起，也許今天我們不該過來詢問您。”


  “不！一百七十多年了！我一直對這件事保持著沉默，我的時間不多了，一定要……一定要講出來，將那慘劇講出來……再不要發生那樣的事……再不要”老人劇烈喘息著，沙啞的音調竭力想吼出來，卻力不從心，拒絕了旁邊醫生的看護動作，有些渾濁的眼球中帶著哀求“讓我說完……讓我說完吧……”


  “暗綠色的星球表麵就像是蛋殼被擊碎一樣，緩慢地在我們眼前開四分五裂，綠色漸漸消失，‘璀璨之星’表麵被內部熔岩噴射出來的煙塵所遮蔽，暗紅色的光芒若影若現……‘璀璨之星’就這樣被摧毀了。19億人呐！中午12點11分，我那住在首府的父母還有未婚妻一定向往常一樣還在看著聯邦的新聞在吃飯吧……”


  “老人家……”


  “不用再說什麽，聽我說吧……後邊的事，你們大概也了解了，‘璀璨之星’被摧毀後，引力發生了巨變，在近軌錨定的兩座空間站被巨大的引力變動撕扯開來，向著‘璀璨之星’墜落下去，不過仍有幾萬人乘坐星艦成功逃離，再後來，勉強發射完末日武器的那艘彼岸失去了所有的能量，20多公裏的金屬巨獸和空間站漸漸相互擠壓過去，絕望中我們都沒有逃跑，最後隻記得被塌下來的金屬頂板壓在了下麵，萬念俱灰，覺得自己這樣死去了也好。卻沒想到被營救了出來……再後來，我知道了那個殺死19億無辜人的惡魔的名字——泛銀河宇宙共同體上將，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