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又過了一周多,新聞上報道了這起事件的後續,賣米那家被當了典型,判了槍斃,芹芹爸雖然殺了人,但事出有因,判了十年,表現好的話還可以減刑,其他鬧事的受害者進行批評教育後就放了。
芹芹媽一夜之間白了頭,整日以淚洗麵。孩子沒了,老公進去了,她的下半輩子一點指望都沒了。
領居們勸她放寬心,等芹芹爸從牢裏出來她也還沒滿四十歲,有機會要二胎,這句話給了這個可憐的女人一點兒安慰,她擦幹眼淚,回了鄉下老家種地。
因為買房時戶口轉到了鎮上,她是沒有地的,種的弟弟家的地,相應的,種出來的糧食和蔬菜得交兩成給弟弟。
弟弟本來不想要,但他的地也不多,不要他的孩子就得餓肚子。
這起械鬥就像一個信號。
緊接著,新聞裏又報道了幾起類似案件。
把黴變大米混進好米裏賣都算有良心,看見黴斑,聞到臭味了,大家狠狠心還能選擇不吃。
黴米偽裝成好米賣,才是防不勝防。
有一夥兒人專門到鄉下收購黴變大米,清洗之後用化學試劑給黴變大米去異味兒、漂白和烘幹,這樣弄出來的大米看著和Z府售賣的大米一般無二,吃下肚卻會造成腹瀉和各種感染,運氣不好甚至會致命。
他們給的收購價格極低,說是買回去做花肥。村民們搶著賣給他們。雨水天氣,稍不注意糧食就要發黴,暴雨持續了那麽久,各家各戶多多少少有些黴變的大米或穀子,發黴的糧食人不能吃,喂畜生都怕把畜生毒死,低價賣了還能補貼一下家用。
新聞報道後,各個村莊的小喇叭都在喊著禁止村民售賣黴變大米給生人,村裏沒人售賣了,可經過二次加工的黴變大米依然在黑市裏泛濫。
網絡上吵翻了天。
一些人質疑是體製內的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之便把黴變大米拿去加工售賣,賊喊捉賊,因而一直捉不到賊。
經過詳細調查,沒有工作人員敢這麽幹,發黴變質了的大米,都是嚴格按照規定拉到僻靜處挖坑掩埋,全程錄像。
倒是有個掩埋地點離電子廠較近,掩埋過程中被電子廠的老板看見了,等工作人員一走,他就叫上員工把米挖出來,怕被發現,每次都沒挖完,挖出坑了還會到別處挖點土來把坑填上,所以工作人員一直都沒察覺。
電子廠老板和知情員工被抓了,流到黑市上的二次加工大米卻追不回來,安全隱患依舊存在。
很多人在網上投票希望Z府端掉黑市,放開限購,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兩者都是不可能的,有需求就會有市場,人們一天無法吃飽,黑市就會存在一天。
開放限購更是天方夜譚,就是因為糧食不夠了才限購,這會兒開放了,過段時間全G都餓死?
新聞裏開始播放別G情況轉移群眾注意力。
F洲有個G家因為幹旱已經鬧起饑荒,成千上萬的人在吃草根樹皮維持生命,路邊隨處可見棄嬰,有的已經死了,有的還沒死。
記者進行采訪時有個女人對著鏡頭扒下了衣服,想用身體給自己的孩子換一些吃的。
記者拒絕了交易,但他還是給了那個女人一個饅頭,女人把饅頭給了孩子,孩子狼吞虎咽,女人單膝跪地,雙手伸在孩子嘴下麵接著,生怕掉了一點渣子。
這一幕很多當媽的女人都看哭了,每天吃飯的時候都會找出來播給自家孩子看,教育他們不許挑食。
別說,還挺有效,好多年紀不大,聽不懂道理的孩子看了視頻都不再吵著要吃洋快餐,安安靜靜的吃著清粥和鹹菜。
周易也被這一幕嚇到了,做飯摳唆起來,油鹽都舍不得放,方鑒哭笑不得,扛起鋤頭去挖地種土豆,存糧多了他媳婦就不會再害怕了吧?
田野裏到處是揮汗如雨的村民,種得最多的是土豆,白菜蘿卜這類不頂餓的很少有人種。
怕耽擱幹活兒時間,村民們吃飯都不回家吃,一直幹到自家婆娘或孩子送飯到地裏來。
周易每天給他男人送的都是飯團和蔬菜湯,飯團裏麵要麽夾煎過的午餐肉和黃瓜絲,要麽夾炒蛋,比別的村民夥食好太多。
他們這塊兒土地不遠處有片荒地被劃給了鎮上的居民,荒地裏種出來的東西要交一成給村裏(村裏會平分給所有村民),還要交兩成給鎮上,剩下的才能自己帶回家。
一邊要交三成,一邊不交,村民們優越感一下就出來了,看這些外來人口也順眼了一些,個別好為人師的老莊稼把式還會抽空過去指點一下,多種出來一點糧,也能多分一點到他們手裏不是。
鎮上來的居民不是每一個都願意老老實實種地,部分男男女女幹了幾天就受不了,想著在村裏勾搭個對象幫他們幹活兒,中午吃飯的時候到處亂走亂搭訕。
方鑒不在他們的狩獵範圍之內,長得太凶了,看著就像會家暴。
周易送飯時聽見他們這樣說差點笑出聲,人不可貌相,鑒哥是長得凶,實際上軟得很,除了在床上,其他時候什麽都聽他的,可以說是一個很合格的妻管嚴。
土豆種下後歇了兩天,方母又打來電話,她現在拿著錢也不知道去哪兒才能買到放心糧,以後的贍養費都不要錢了,要糧食。
方鑒答應了,不答應過幾天在外麵買糧吃出事兒,他媽又要來鬧騰。
送糧食去市區需要車,次次帶糧坐別人的車容易被敲悶棍。方鑒到鎮上把那個愛跑黑車的小賣部老板的摩托買了。花了四十斤糧,三十斤是車錢,另外十斤是學費。
跟著老板學了三天,方鑒感覺差不多會騎了,搭上周易和一袋子糧食蔬菜去了市區。
怕被交警查,他們都是走的小路,小路繞來繞去耽擱時間,期間還迷了幾次路,到市區時天都快黑了。
方鑒把摩托車停在樓下,扛起麻袋去牽媳婦。
周易有點慫,他這個‘醜媳婦’不太想見公婆:“鑒哥,我就不去了。”
“怕我媽?”
“嗯,你媽是長輩,她罵我,我又不能打她,罵回去又怕把她氣出病。”
“別怕”,方鑒握住他的手:“她罵你,下個月就不給她送糧了。”
“真的?”
“真的。”
“那好吧”,周易不太放心的又加了一句:“如果她打我,我會還手哦,你不準幫她。”
“我不幫她,我幫你。”
“這還差不多”,周易抿嘴笑:“晚上開車不安全,今晚到我家住,糧食和菜拿一些出來咱倆今晚吃。”外麵的飯店、酒店不知道開沒開門,開了他也不想去,世道這麽亂,保不準就遇上家黑店。
“行”,家裏早就沒他的房間了,大學住校後,他的臥室就改成了雪妍的書房,寒暑假回家都隻能睡客廳,他睡客廳行,小易不能受這種委屈。
考慮到明天早上還要再吃一頓,周易倒了五斤米出來,拿了四個紅薯,兩個紅薯煮粥,兩個紅薯今晚烤著吃。
剩下的米還有五十幾斤,加上蔬菜夠兩個老人吃上一個月。
到了樓上,周易先把拿出來的米和紅薯放到他家,放好了方鑒再去敲門。
方母很快來開門,看見麻袋就笑了,麻袋接到手裏後笑容僵住:“這點兒哪兒夠吃。”
方鑒臉冷了:“媽,你一頓吃得完二兩米嗎?”
“我吃不完,你爸能吃完啊。”
“就算我爸一頓吃三兩米,這裏的也夠你和他吃了。”
方母提高嗓音:“還有你妹妹呢?”
“從來沒聽說過做哥哥的要贍養妹妹”,周易忍不住了:“方雪妍是鑒哥生的嗎?還是她手斷了、腳斷了沒有獨立生存能力?”
“小畜生,老娘撕爛你的嘴”。
周易躲到方鑒身後,探出頭:“你撕啊,你敢碰我一下,信不信我把這袋糧食拿回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方鑒攔住他媽:“媽,你再罵小易,我以後都不會送糧食來了。”
方母愣住,她從來沒想過這個任她予取予求的兒子有一天會說出這種話,愣過之後她就躺到了地上,邊哭邊罵:“老天爺,我這是造了什麽孽,生出這麽個畜生,娶了媳婦忘了娘。”
周易作勢去提麻袋,方母不哭了,身手敏捷的抱住袋子,方鑒不知道說她什麽好:“媽,別鬧了。”
“是我要鬧嗎?”方母鼻涕眼淚齊流:“親妹妹你都不肯養,沒良心。”
“媽,養雪妍是你和我爸的責任與義務,你不想養她就不該生。”
“我……我這不是失業了……”
“嗯,你失業了,雪妍大學畢業了,她該自己養自己了。”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養她。”
“對,不肯養,我有我自己的家庭,我要養我自己的小家。”
方母又開始哭,方鑒不想聽了,拉上門,牽著媳婦回周家。
周易對他男人刮目相看,嘴皮子挺溜啊,還會懟人:“鑒哥。”
方鑒正在搞衛生,很久沒住了,房間裏全是灰:“幹嘛?”
周易一個助跑趴他背上:“進了我老周家的門,以後就是我老周家的人。”
“嗯,那我這叫上門女婿?”
“呸,你這叫黃臉婆”,不,黑成這樣應該叫黑臉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