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把頭剃了
張之刻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對一個秀才如此恭敬。
雖然他醉心於學問,和外界交流甚少,但是由於自己所處的環境,打心眼裏還是對聖學院的學生比較敵視和看不起。
“除了讀書,一竅不通。”
這就是他一直以來的刻板印象。
然而高賢的出現,打破他的固有認知。
當他在太學院接連受挫,萬念俱灰的時候,高賢的這張紙,給了他繼續下去的勇氣。
至少,是有人相信他的。
“嚐試過了?”高賢端著茶杯,問道。
張之刻哎了一聲,說“是的,我根據先生所說的理論,做了一係列的實驗,最終發現,您一點都沒有錯。”
“在我們的周圍,真的存在一種氣體,使我們存活,使火焰燃燒,讓鐵塊生鏽。”
“而當這種氣體消耗殆盡之後,任何活物都無法生存,火焰也會直接熄滅!”
“先生,這實在是太驚人了!”
張之刻感歎道。
高賢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說道“你的實驗,做了整整兩個月嗎?”
張之刻醫政,旋即麵露苦笑,說“其實我一開始並沒有相信您所說的東西。”
“論證的實驗,大概是從一個月前,我被趕出太學院的第二天開始做的。”
張之刻老老實實地說。
高賢點點頭,通過上次的信件交流,高賢已經知道了張之刻被趕出太學院的事情。
這個時代,跳脫於傳統學識之外的東西,簡直寸步難行。
科學之路,任重而道遠啊。
“沒事,驗證了就行,這是一條正確的道路,你能走下去,我很欣慰。”高賢不在意地說。
張之刻則是不停地點頭,表示受教了。
“你今天約我來,還有什麽別的事情麽?”高賢問。
雖然他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不過對於張之刻這樣的人才,還是願意留一些時間和空間的。
“哦,當然當然。”張之刻手忙腳亂,從桌麵上紙堆裏麵抽出幾張,自己看了看,然後遞給高賢。
“先生,這是我根據實驗總結出來的成果,您能不能指點一二。”
張之刻搓著手,一副期待的樣子。
高賢搖頭笑了笑,真是個癡兒。
拿起張之刻遞來的宣紙,高賢仔細看了起來。
越看,就越是心驚。
張之刻不但使用特殊的方法,完成了高賢所說的理論實驗,從而證明了空氣中的確存在氧氣,而且還大致檢測出了氧氣在空氣中大致所占的比例。
235,這已經是極為接近標準答案了。
不僅如此,他還觸類旁通,提出了許多新的理論,論證整個世界的微觀分子,大致方向也是完全正確的。
這難道就是天才的世界?
反正高賢是完全做不到這種程度的,當初學化學的時候,一個元素周期表都背不下來,把化學老師快氣的吐血。
不過張之刻的大方向雖然正確,在一些微小的細節之中,還是存在許多問題。
比如他把氧氣稱之為“燃氣”,把分子稱作“一種遊蟲”。
這種事情不可避免,因為知識體係不同,張之刻最多也隻能做到這種程度。
“不錯,基本上是正確的。”高賢把宣紙遞了回去。
張之刻頓時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放鬆下來。
高賢忍俊不禁,身處逆境的張之刻,太需要一個人來認可他了。
“那個先生,其實我還想問您一個問題。”張之刻說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你說。”高賢這會兒心情逐漸好了,他為大明有這樣的人才而高興。
張之刻咳了兩聲,道“那我就說了。”
“我想問問,您是怎麽學習到這些知識的呢,據我所知,聖學院應該沒有類似的課程吧?”
張之刻這句話其實問得有些含蓄了,連村裏的傻二愣子都知道,聖學院是不可能設置這樣的課程的。
說白了,他就是不明白,高賢為什麽懂這麽多萬物學知識。
高賢忍住了那句“無他,唯九年義務教育耳”,說“聖學院自然沒有這樣的課程。”
“這些知識,是我一位名義上的老師教我的。”
張之刻了然,這個結果,和他猜測的差不多。
想來聖學院是不會教授這種知識的。
“那個啥,嗬嗬先生,我想問下,我能不能跟著您一同學習呢?”張之刻搓著手,一臉期待地問。
高賢早就料到這樣的事情,搖頭道“那真是不巧,我的那位老師雲遊四海,我也是機緣巧合下才和他相識,就在前不久,他已經離開了。”
張之刻愣了一下,隨即擺手道“不不不,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我能不能跟著您學習。”
“哪怕您沒有時間也沒關係,我隻想在得出結果之後,能有個人幫我看看,就行了。”
高賢愕然,沒想到張之刻是這麽想的。
孩子受了太大的委屈啊,那種不被所有人認可的感覺,雖然高賢沒有經曆過,但是也能感受到一些。
看著張之刻乞求一般的眼神,高賢實在是不忍心再去拒絕他。
“你可要想清楚了,跟著我學習的話,你的知識體係,可能會完全推倒重來。”
“等於說是從零開始。”
高賢認真地說。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如果沒有這個心理準備,很可能會在世界觀的崩塌下,整個人也隨之崩塌。
張之刻愣了愣,似乎沒有料到高賢會是這麽一個回答。
從零開始麽?
張之刻神情有些恍惚,刹那間想到了許多事情。
很小的時候,他就展露出了自己對萬物的洞察力,身邊的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一個天才。
然後,他被萬物學派的老師看重,帶入群英薈萃的太學院。
一路走來,都是順風順水,風光無限。
直到那天,他因為發明省力風箱,被朝廷除去了一年的科考資格。
隨後,他一頭紮進自己的研究中,漸漸的,眾叛親離,把他帶進太學院的老師,又親手把他趕了出去。
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他受盡了白眼,嚐盡了人情冷暖,心灰意冷,整個世界都是昏暗無光的。
直到高賢的出現,才給他點燃了一盞明燈,照亮了他前方的道路。
“或許,我早就從零開始了吧。”
張之刻突然笑了,說“先生,我想清楚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
張之刻的表情,異常堅定。
高賢點了點頭,把玩著手上的茶杯,說“好,那這樣的話”
“你先去把頭剃了吧。”
“剃頭?”
張之刻一臉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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