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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風雪餘暉

  “相信?”


  她幽深的眸光盯著納蘭寒山,又一次低低的重複了一遍,隨即自嘲一笑,“人逢亂世,相信?那是隻有在保全自己的情形下才有的一種奢侈。”


  “當你真正對一個人無條件信任的時候,你就成了瞎子,就比如我。“


  那黑發藍眸的女子靜靜的站在那裏,手中長劍倒提,任憑夕陽的餘暉撒在她身上,任憑外麵溫暖如春,繁花似錦,她卻依舊有著一種揮之不去的落寞與傷感。


  周身細小的塵埃靜靜的懸浮在她身旁,這個一身風塵的女子嘴角輕輕勾起,望著遠方的某一個角落,眼神迷離,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苦笑一聲,感覺人生,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所有人都對自己百般嗬護,敬愛有加,但背地裏,通通都是那一副醜惡的嘴臉。


  她出身豪門,自小便見慣了那些人世間的爾虞我詐,離心離德。十八年的艱難險阻,十八年的披荊斬棘,十八年的風雨如晦,讓她提前領悟到了人世間的心酸苦楚。


  人分九等,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們,永遠都向往著那些繁華榮耀,金杯玉盞,卻殊不知,獲得這些東西的代價是多麽慘痛。


  你以為你得到的很多,可實際上,這些微末的外在之物,都是靠你一生的爾虞我詐,相互猜忌所換來的。


  未曾擁有過的,總是一心想要索取,但當這東西真的到了自己手裏,你當真會如同那千萬個日夜裏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樣嗎?你真的會快樂嗎?


  她小時後就常聽父王母妃提起,說自己命中不凡,剛剛出生的時候,外麵就下了十天十夜的暴雨,連綿不絕的雨水將護城河注滿,達到了烈淵開國以來的最大降雨量。


  洶湧的河水無處安放,赤水江畔,河水暴漲,自那天塹一般的河道洶湧而下,將方圓幾十裏的稻田村莊全部淹沒。


  盤山城的內外城牆都高的不可想象,所以生活在裏麵的人至少可以幸運一點,至少不像外麵的難民那樣艱苦。


  出生時發大水的征兆,可能就是在暗示她以後必定會將蒼生置於水深火熱之中。


  但她父王蕭烈壓根就沒信這個邪,蕭家就她這麽一個女兒家,那當初的蕭王爺自然是對她疼愛有加,甚至還說這是吉兆,說現在發洪水,那以後必定就是鳳凰於飛,紅鸞星高照。


  那時候蕭家還沒有發生這種事情,在京城裏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其他人對他父王巴結都還來不及呢!

  當時蕭王妃請來的算命先生看了看她的生辰八字,頓時眉開眼笑的恭喜道“蕭二小姐這是命中帶福,日後必定會有數不盡的好運氣朝她而來,先天吉兆啊!”


  彼時蕭王爺也是異常的豪放剛烈,聞得這須發皆白的先生如此斷言,他頓時就覺得這位算命先生和自己很投緣,於是英雄所見略同的同他喝酒吃菜,大談心得。


  一傳十,十傳百,其他的小門小戶和四大門閥聞得此消息,頓時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團結,統一口風,一致的對外說道蕭二小姐是吉人顯天象,命裏帶福如何如何。


  吉人自有天象?命裏帶福?

  那為何她出生後僅不到二十年,屹立五洲三百年不倒的蕭氏闔族突然一朝傾覆?為何背叛她的會是昔日的愛人戰天痕?


  這一樁樁,一件件,那一個不是悲慘的寫照,吉人?天象?這幾個字好像天生就與她無關。


  當年那在京城裏蔚然成風的語句好像就是一個笑話。


  無情多是帝王家。


  說的果真不錯啊,蕭天雨在滿天冰雪中站了許久,全身的血液一寸寸的冷下去了亦不自知。


  長孫月怡站在一邊觀察了她許久,最後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往常慢悠悠的腳步竟在今日難得的快了起來,步伐悠然迅疾,轉眼便到了蕭天雨身後。


  那寒風中傲然而立的女子突然毫無預兆的向後倒去,一個趔趄便跌倒在了長孫月怡的懷裏。


  身上的積雪攢了一層,被她這一動,頓時抖落了大半,但還有少部分的殘留在她肩上,夕陽的光輝打在其上,炫目的光影中折射出蕭天雨悲傷落寞的神情。


  長孫月怡微微一怔,她呆呆的望著那一方有些被雪水打濕了的粉色布料,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從她和蕭天雨相遇相識,這位黑發藍眸的姑娘就是十分的桀驁不馴,給人一種高傲,難以言喻的氣場。


  她以為蕭天雨從來都不懂得悲傷落寞這倆字怎麽寫,她以為蕭天雨就是那百折不彎的刀鋒,任憑前路是如何的艱難險阻,這位手持三尺青鋒的姑娘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衝上去。


  可她錯了,再強大的人,也會湮滅在歲月的長河中,再錚亮的刀鋒,也終有其生鏽的一天。


  蕭天雨不是鐵人,更不是無情的刀鋒,她也有三情六欲,也有累的一天。


  身在異鄉又如何,命運多桀,可曾給過她一絲一毫緩和的餘地?


  半殘的夕陽將歇,前途無亮,漫漫長夜,又有誰能陪她走完這漫漫長路?

  想到此處,那骨子裏沸騰的熱血也跟著這想法一寸一寸的冷了下來,蕭天雨感覺全身沒來由的疲憊,突然隻想睡那麽一覺,將多年來的倦怠全部洗去,想著想著,她便打了個哈欠,欲要閉上自己沉重的眼皮。


  睡吧,睡吧,就這麽睡上一覺也挺好的。


  管它春秋迭代,天下誰主,她不在乎;朝代更迭,烽煙四起,亂世流民生不如死,又與她蕭天雨何幹?


  這樣想著,她就心安理得,不問世事的沉入了夢想。


  人的一生不過百年,蜉蝣的輪回不過一晝,花開不過一瞬,朝露化雨,雪梅初開,都不過是一念而生,一念而死罷了。


  周圍仿佛蒙上了一層潔白的麵紗,浩蕩的水氣充斥著周圍的所有,更為這裏填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凡視線所能及之處,都被那若有似無的白紗給密不透風的遮住了。


  她眯著眼睛四下打量半天,卻愣是一點端倪也沒發現。


  她小心翼翼的朝前跨了一步,隻見那如玉的鏡麵上突然起了一道細細的波紋,濺起的漣漪,一圈一圈的向四周擴散開來。


  “有人嗎?”


  她張了張嘴,試探性的問道,同時目光如電,快速的往四下探去,鋒利之芒盡斂其中,毫不外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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