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南柯一夢
她回頭一看來人，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夫君不才，讓公主見笑了。”
隻見來人身著一襲鵝黃色長裙，下巴尖削，嘴唇櫻紅，烏黑發亮的眼珠裏含著一絲笑意的望著眼前這少女。
這人赫然正是先前逃難，並和蕭天雨，夏侯燚等人在望風城裏偶遇的若亭七公主長孫月怡。
長孫月怡望著蕭天雨略微發紅的臉蛋淺淺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什麽見笑，咱們從望風城一路逃到這裏，怎麽也算生死之交了，你跟我就不必這麽見外，叫我月怡便好。“
黑發藍眸的女子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長發，也不再擺什麽架子，而是和長孫月怡很不見外的嘮了起來，“月怡，一會過了山海關咱們去哪？”
雖然她一向不願意受他人指使，但出了烈淵，到達了這若亭國的邊境，她也不好再在人家的地盤上指手畫腳，畢竟烈淵國滿山遍野的還貼著通緝她和夏侯燚的畫像呢！
長孫月怡低頭略微思考一下，然後極目望向遠處被群山遮擋，霧氣環繞著的起伏山脈，輕輕說道，“那些追殺者估計也過不了山海關，等呆會咱們進了這雄關，到達了若亭國邊境的小縣城略微歇一下腳，到時候便可和商隊分道揚鑣了。“
蕭天雨略微一點頭，算是同意了她的主意，隨後便低下腦袋沉默不語起來。
長孫月怡望著周圍絡繹不絕的商隊，眉頭微蹙，不由得輕聲一歎，“往日的山海關遠比今天繁榮，那時若亭一國勢力強盛，和當時五洲偏東的天雄國並稱為東西雙煞，若亭國的首府寒州也便一躍而起，成為五洲大陸的政治中心，經濟中心，貿易中心，而要想進出若亭國，非得從山海關走不可，你可以想象得出那時的繁榮景象。“
“這樣的盛世場景一直持續了近五百年，直到六百年前的宇文成都借著撫養幼帝的名號奪得朝中大權，眾人都是拖家帶口，有所顧慮，紛紛龜縮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有的牆頭草更是直接投靠在了他的門下，這一方勢力迅速壯大，將朝中搞的烏煙瘴氣，一時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人稱“天羅王”。“
“可就是這樣一個小人，卻賊喊捉賊，說我長孫氏的先祖如何如何暴躁偏激，如何如何的收刮民脂民膏，如何將下層百姓置於水火，整日沉迷求仙問道。生活在最底層的百姓哪裏知道真假，也便發生暴動，在天羅王的唆使下更是舉起反旗，揚言要還世間大義，救生民於水火。”
“當時有幾個耿直的大臣趁著上朝的功夫痛罵他無恥，下流，賊喊捉賊，當時宇文成都默不作聲，眾人都以為他怕了，可誰成想，當日痛罵他的人一個都沒活過第二天的淩晨，紛紛慘死在家中，連頭顱都被割下來給狗當球踢,朝中眾臣都是敢怒不敢言。“
”那些大臣死後的第三天，他便發動兵變，自立國號，開始北伐西征，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南下，若亭國兵力虛空，一時間抽不出兵力來和這個亂朝臣子對抗，宇文成都的大軍勢如破竹，將方圓百裏紛紛掃蕩一空，六十裏內頓時化為一片火海，若亭正統權利一味的退避，導致三十多個縣城，十幾個郡府紛紛淪落敵手，曾經的五洲雙強，東西雙煞，也就此淪為一個笑柄。長孫氏？現在還有誰會記得這個曾讓五洲各國膽寒了五百多年的名字？”
長孫月怡眼神迷離的望向遠方，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苦楚。
“那些繁榮富貴，在經曆了幾百年的歲月洗禮後，又能剩下什麽？滄海桑田，歲月輪轉，所謂的江湖虛名，終究隻是過往雲煙罷了……”
蕭天雨在旁邊聽得也是百感交集，頓時感覺那些歲月輪轉，王朝更迭，江山易主，都是大夢一場。
原本她還以為蕭氏闔族慘遭滅門，隻是人世間最偶然的一個不幸，但現在看來，這滅族亡種，權利易主，隻不過是最平常的一件事罷了。
蕭氏和戰氏皇族的烈淵天下是如何得來的？宇文成都的上淵國又是從哪裏得來的？長孫皇族的若亭國在八百年前又是從那個不知名的姓氏手裏奪得的三分天下？
經長孫月怡這麽一唱三歎的挑撥，她頓時感覺一陣心酸。
想當年的長孫皇族自稱正統，大罵宇文成都是狼子野心的偽朝皇帝。那在長孫皇族稱帝之前，他們又是從誰的手裏奪得了天下，那他們又算不算是“竊”呢？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必然的，曆史的潮流不可逆轉，長孫皇族最輝煌，最不可一世的巔峰時代已經過去了，那想她蕭家，六千多人葬身火海，府門外屍體堆積成山，白骨累累，又算不算必然？
長孫月怡就和蕭天雨這麽各懷心事的在這山間大道上緩慢行走，一時間靜寂無聲。
兩個貌美如花的少女並肩行走在這條異常寬闊的大道上，一時間引得無數人為之側目。
但這兩個少女卻一個低著頭，隻顧腳下的道，另一個更是仰臉朝天，眼望著遠方那不知名的群山，一時間顯得分外詭異。
就在這時，被她們甩在身後一裏多地的幾名中年男子終於趕了上來，眼看她們心不在焉的走著，還引得無數路人為之側目，一時間沒忍住，便上前搭話道，“公主，夫人，過了前麵的山海關，便進入了若亭的國土，屆時咱們商隊要去周邊的縣城卸貨，不知二位可還一路？”
他問的十分小心，好像生怕一句話說錯，自己的腦袋便要分家了似得。
蕭天雨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轉而扭過頭去看向那中年人胖乎的臉蛋，“你們這若亭國有什麽比較有名的吃食？或者說，是比較富有當地民族氣息的小吃，特色菜什麽的？”
中年男子五尺身材，胖乎的身體上肥肉一聳一聳的，嘴角的胡須略微上翹，還不等他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華，便被長孫月怡接了個胡。
隻見長孫月怡以非常平靜的口吻說道，“若亭一國位於五洲大陸正西偏南的位置，周邊海水濤濤，將其百分之四十五的麵積給兜了個底，若說有什麽小吃，嗯，這裏的醉銀龍倒是一絕。“
那矮小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是這商隊的頭頭，剛剛催促了一下身後的眾人加快行進速度，聽了這句話，頓時討好的一笑，附和道，“公主所言極是，據說那若亭的醉銀龍，臥波河豚均是肉質鮮美，入口即化，暢銷五洲，若是夫人想吃的話……“
蕭天雨有意想要轉移話題，將長孫月怡從那個悲傷的環境裏拉出來，於是眼珠一轉，裝作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遲疑的說道，“這，這不太好吧？“
長孫月怡轉過頭來，眼角向上一挑，似笑非笑的朝她望去，“要是天雨想吃，那我請你便是了，沒多大點事，來者皆是客，小姐有幸來我若亭，那即是在下的榮幸，也該讓本公主盡一下地主之誼。“
那中年男子見狀也不好多說什麽，滿麵紅光的接道，“公主所言極是……“
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卻是：“一盤完整的臥波河豚便要三十兩黃金，更何況是有價無市，千金難求的醉銀龍？“
若亭國所產的海產品雖暢銷五洲，但對於這些頂級美味，卻也是十分稀少，豈是這一句“沒多大點事“就給概括得了的？
一時間頓時感覺皇族之間就是這麽有錢，貧富之間的差距太大了，這名譽五洲，百兩黃金都換不來一盤的醉銀龍到了這小姑娘嘴裏怎麽就成了滿地的白菜價了？他辛辛苦苦半輩子掙得這點錢可能都不夠她們一頓飯糟的，頓時感覺前途無亮。
蕭天雨卻沒管這些，眼間長孫月怡朝自己這邊望來，頓時會心一笑，眨了眨她那雙清澈湛藍的眼眸，“走遍半個天下，卻發現還是月怡對我好啊！”
長孫月怡麵上笑容不改，伸出自己的白嫩手指去牽蕭天雨的手，“令兄曾對我有救命之恩，如此小事，何足掛齒。天雨不必如此……”
她又扭頭往前麵望了望，隻見她們幾人交談間便已走到了大路的盡頭，前麵便是山海關的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