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這天上午的大課間，張仁濤叫上黃馨、曾昀巧和陸蕖隱一起去教室外麵的走廊上聊天。
“我一開學就想說了，咱們幾個真的太有緣了，分班都能分到一起。”仁濤把胳膊隨意地搭在走廊的扶手上，興奮得五官亂飛。
“是啊，想避都避不開你。”
黃馨雖然嘴上不饒人，可臉上卻掛著笑。仁濤知道她向來嘴硬心軟，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蕖隱也會選文科呢。”
“人家陸蕖隱全能發展，選文選理都不帶發愁的，可能是對文科更感興趣吧。”黃馨說這話時，眼神一直在昀巧和蕖隱身上徘徊。
“比起理科我確實更喜歡文科，文科的科目有曆史。”蕖隱笑著回應黃馨，語氣閑適又不失認真。
“陸同學。”
突然有一聲“陸同學”在四人身旁傳來，他們也不管這個聲音是在喚誰，下意識地全部轉頭去看。
聲音的源頭是一個叫彭淼的女生發出的，她是這個學期分班的時候跟他們幾個分在同一個班的同學。她紮著馬尾辮，額前沒有劉海，隻有一些呈深棕色的胎毛碎發輕飄飄地覆在發際線上。
他們對她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一是她太安靜了，基本上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看書，畫風與周圍嘻笑打鬧的同學有些格格不入；二是因為她相貌平平，不算出眾，很少有人會注意到她。
可即便如此，也無法阻擋一個青春期少女對心儀男生的暗生情愫。
“怎麽了？”蕖隱看著她問道。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彭淼跟蕖隱對視了一秒便立刻將目光移開。
“哦，好。”蕖隱轉頭跟黃馨他們說道
“我先去一下，你們繼續。”
“行，你去吧。”黃馨的表情很微妙，摻雜著吃瓜和擔憂的意味。
“剛開學那會兒我就覺得這個彭淼不對勁兒了，她果然是衝著蕖隱來的。”仁濤摸了摸下巴，眼神一直追隨著漸行漸遠的蕖隱和彭淼，意味深長地說。
“快去呀巧兒！”黃馨急得伸手推了推身旁的昀巧，昀巧還呆呆地杵在那兒沒出聲。仁濤見她沒反應，也走到黃馨身旁，壓低聲音對昀巧說
“小曾，你要是再不去的話，你同桌就要被她搶走啦。”
“啊……”昀巧懵逼之餘還有些不好意思。
原來連仁濤都知道她喜歡蕖隱了。
“別啊了，快去快去。”黃馨比昀巧還操心他倆的事，她雙手搭在昀巧的肩上，直視她的眼睛認真地說
“傻孩子，是時候該手撕外來侵略者，捍衛主權啦！”
“哦……好。”昀巧不好意思地應了一句，用小碎步跑著跟了上去。
“唉，咱們隻能幫到這兒了。”黃馨看著昀巧的背影，語重心長得就像昀巧的長輩。
“沒事兒，從各方麵的數據來看，小曾都遠超彭淼了。”仁濤安慰似的說。黃馨饒有興趣地回頭看他，挑釁地笑笑
“各方麵數據？那些方麵啊？”
“哎呀！你這……你怎麽老是跑偏啊，現在我們該擔心的是他們仨的情感糾紛問題，不是探討具體是那些方麵數據的問題。”仁濤一時半會兒解釋不出來，尷尬地小聲責備黃馨跑題。剛剛他說的那句話也隻是憑他的感覺亂嗶嗶出來的，並沒有什麽實際依據。
“嗬，我老是跑偏也是拜您所賜。”黃馨不屑一笑。
另一邊，彭淼微低著頭走在前麵，每一個步子都邁得極小，顯得格外拘謹。蕖隱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腦子雖然是懵的，但心裏的不安和尷尬卻絲毫未減。
以他以往的經曆來看，一般女生單獨約他去那些僻靜一點的地方說事，除了告白還是告白。
彭淼走到實驗樓走廊的盡頭才停下，猶豫著轉過身來麵對著蕖隱。她之所以會選擇這個地點，無非就是這裏平時沒有什麽人會過來，來這裏告白絕對安全。
“陸……陸同學，我……那個我……”
彭淼站在蕖隱麵前，漲紅了臉，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蕖隱愣愣地看著她，順著她的說話節奏微微地點了兩下頭
“你說。”蕖隱看著她輕聲說道，表情很平靜，沒有一絲的不耐煩。
“我……我，哎呀……就……我喜歡你。”彭淼極度不好意思地把告白的話給擠了出來，比擠牙膏還艱難。
果然。
蕖隱聽完，眼睛下意識地睜大了一些，他小心地抿了抿唇，沉默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麵對女生向他表白心意會不自覺的感到害羞。本來他想像高一上學期拒絕那些跟他告白的女生那樣，坦然地告訴對方自己沒有喜歡的人。可是這一次，他覺得自己好像不能這麽說了。
昀巧躲在他們附近的那麵牆後，屏住呼吸，巴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安在他們身上，不敢錯過他們談話的任何一個細節。她心裏有種不切實際的期許，期待著蕖隱會跟彭淼說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是跟他很近，從上學期開始就和他朝夕相處的那個人……
隻是，昀巧的幻想還沒來得及結束，她便聽到來自蕖隱的“官方”回應
“對不起啊，我有喜歡的人了，在別的學校。”蕖隱的聲音很輕，但多了幾分溫柔。而這幾分溫柔，是屬於他心裏的那個女生的。
梁逸薰……
他有些走神了，腦海裏不由得回放著他跟逸薰在婚禮上發生的種種事情。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在婚禮上元氣甜美的“小花仙”已經占據了他的心。
蕖隱的這句話，同時給了兩個女生致命一擊。彭淼呆在那裏，眼眶和鼻尖越來越紅。她努力眨了眨眼，想把那隨時都會冒出來丟人現眼的淚花憋回去。
昀巧的心跳像是停滯了幾秒，窒息般的難受仿佛抑製住了她呼吸的。她慢慢地轉過身來，身子無力地靠在牆上，仰頭失神地望著天花板。她的眼睛也開始發紅發酸，兩串眼淚悄無聲息地淌了下來。
她和彭淼的處境有所不同彭淼這時是麵對著蕖隱的，在喜歡的男生麵前她得忍著眼淚不掉下來；而昀巧在暗處，不像她的處境那般尷尬，她可以掉眼淚……
“對不起啊……”蕖隱見她一副快要掉眼淚的樣子，連忙用安撫語氣向她道歉。
“你千萬別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你的身上有屬於你的閃光點，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我相信一定會有別的男生會發現你，欣賞你。”
他知道像彭淼這種內向文靜的女生向自己表白，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來賭這一把的。他不希望自己的拒絕讓她對自我產生懷疑，從而影響到她的情緒和正常生活。
“謝謝，我知道了。”彭淼靦腆地看著蕖隱，紅著眼笑了一下。她沒想到蕖隱還會安慰自己，沒有隨隨便便就給她發一張“好人卡”打發掉，她很感激他。
“那個女生，一定特別好。”彭淼緩了緩小聲說道，臉上的笑容是她對蕖隱喜歡的女生發自內心的讚許和祝福。
她一定是個特別好的女孩。
昀巧的想法跟彭淼的不謀而合。像蕖隱這麽完美的男生，他心裏所想的那個女生一定也很完美，是她們無法達到的完美。
昀巧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悄無聲息地從身旁的安全出口樓梯回去了。她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讓冰涼的自來水慢慢地褪去臉上的淚痕和熱感。做完這些她才晃悠著走回教室，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黃馨和仁濤還在走廊上等著他們。
“巧兒，怎麽樣？陸蕖隱是不是拒絕那個彭淼了？”黃馨見昀巧回來了，趕緊伸手把她拉回來，急切地問。
“那還用說，肯定拒絕了呀。”昀巧故作輕鬆地笑著回答，臉上平靜到讓人完全察覺不出她剛剛情緒崩潰的跡象。
“那他有沒有說他喜歡的女生是誰？”
“說了，但是沒說名字，隻說了是別的學校的。”
“啊？這……”黃馨和仁濤都驚呆了，神情複雜地跟對方對視了一眼，一時間都想不出該說點什麽來安慰昀巧。昀巧看著他倆尬在那兒幹瞪眼的樣子，笑了
“你們這是幹嘛？”
“小曾，我們還以為……你跟蕖隱會……”仁濤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道。隻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黃馨用胳膊肘懟了一下製止住了。
“巧兒，你別太難受了……你看，這好的男生一抓一大把……”
“我真的沒事，看把你們緊張的。”昀巧挽著她的胳膊，輕聲說
“雖然我不知道他喜歡的那個女生是誰，但是我知道，那個女生一定比我優秀。”
“可是你倆……”
“他在我心裏就跟他的名字是一樣的，隱藏起來的芙蕖，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能跟他認識，做同學做朋友我就已經很開心了。”昀巧說著說著，輕輕笑了。
這個笑，包含了她太多的感情，有難過，有不舍，有高興，也有祝願。
這個像芙蕖一樣的男生，雖然最終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但他帶給她的幫助和希望也如同芙蕖自帶的清新純淨一般，一點點地進化著她。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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