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拍戲（二）
第一場戲的拍攝現場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拍攝地點選在了音樂樓裏的一間最大的聲樂教室。三四個場工把架子鼓搬到教室的正中央，另外一些場工則搭好打光板和其他拍攝設備。
“小陸，你幫我調一下這個燈光架好嗎？我跟導演討論一下這場戲的打光位置。”燈光師李師傅將麵前的燈光架調試任務托付給蕖隱。
“好，沒問題。”
那個思茗口中的“醜東西”，也就是這部劇的男主角陳泓楷的飾演者汪仲賢換上崇濟提供給劇組的校服出現在了片場上。
他確實長相不出眾，雖說沒有到“醜”這個地步，但也絕對達不到“帥”這個程度。一雙眼尾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正毫無情緒波瀾地看著正在忙碌的場工們，皮膚白皙，巴掌臉，尖下巴，五官不算立體。他的骨架小，個子也不算太高，整體看上去體格偏瘦弱，仔細看的話還能品出一些古典文弱書生的韻味。
隻是他這類長相存在著很大的爭議，喜歡這種長相的會覺得他帥得極具特色，不喜歡的則覺得特別怪。和思茗的濃顏係長相比起來，他的長相顯得太過於清淡，倆人站在一起的確不搭。
今天第一場戲的大致內容，就是校園男神陳泓楷在音樂教室裏揮灑汗水，努力實現自己的音樂夢想並初遇前來觀摩，同樣有著音樂夢的校園女神韓霜梧的故事。為了凸現出男主的受歡迎度，一群當群演的女生們會擠在音樂教室門外，翹首等待她們的男神出來，然後一擁而上展開熱烈的追求。
在得知這個故事情節後，這群當群演的女生們表情各異，議論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情節，我好像在哪部劇裏有看到過。”
“不用好像，就是一樣的。”
“太老套了吧……平時就算我們見到帥哥，也不會這麽瘋狂啊。”
“我們追著他跑？？沒搞錯吧？！”一個個子嬌小的女生小聲地跟自己的夥伴吐槽，一臉質疑。
“對啊，還是拿著這些情書追著他跑呢。”她的夥伴看了看手裏拿著的道具組發給她的情書，無奈地說。
“你們女生這樣也就算了，我們這些男生也得跟著你們一起追那貨？！臥糟！太詭異了吧！”一個白白胖胖的群演男生直接爆粗口，恨不得一把火把手裏這隔應人的道具情書給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男生也有情書啊？”女生們一個個笑得人仰馬翻，瞬間覺得心裏平衡了不少。男生屁顛屁顛地追男生，這畫麵可真是太美了。
“這輩子就沒這麽無語過。”
“我的天哪，這個樣子的男生要是擱在咱們學校，冷板凳不得坐穿啊。還追著他跑呢……”一個黑長直女生望了一眼仲賢，實在欣賞不來他的顏值。
“我們學校的三大男神隨便搬出其中一個都秒殺他了。”站在靠後位置的一個短發女生也忍不住加入吐槽隊伍。
“就是啊，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當上明星的。”
“誒，我聽說呂思茗也很不爽他，好像就是嫌他不好看。”
“這點我站她那邊，汪仲賢確實跟她不搭。呂思茗雖然人品不咋地，但她長得確實很漂亮啊。”
“你們有沒有看到陸蕖隱呀？！他是工作人員耶，在幫忙調燈光架！”
“真的是他啊！！”
“怎麽回事啊？那個汪仲賢長得又不好看還演那種萬人迷男主，長得好看的陸蕖隱在幫他調燈光架？！這反過來了吧。”
“就是啊，要是換成陸蕖隱讓我追著遞情書，我保證入戲！多來幾條都可以呀。”
開拍之前，思茗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仲賢，臉上的嫌惡明擺著把她對搭檔的極度不滿展露得淋漓盡致。仲賢也不是一個便宜的主，他早就看出了思茗對他的不滿，自然也對她沒有什麽好臉色相迎。
汪仲賢入行比較晚，人氣比起呂思茗實在是不算高，卻因為去年飾演了一部爆紅網劇的男三號而帶高了些人氣和名氣。他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不會對自己的情緒多加掩飾，對思茗的敵意那可是如數奉還。
她白我一眼，我必以十倍百倍還回去。都是媽生的，誰比誰更高貴？！
場麵一度尷尬，別說導演和工作人員了，就連在一旁待命的群演們都感覺到圍繞周身的一股子寒氣。攝影師們都大眼瞪小眼，連帶著正在調試攝影架高度的蕖隱也感受到了這異常的氣氛。
“思茗，仲賢，你們都是專業的演員，這個時候就不要把這些負麵情緒帶到工作當中了。”
楊導走到他倆中間勸解道，試圖緩和氣氛。思茗幹脆看都不看仲賢，直接陰陽怪氣地回應導演
“負麵情緒？我看他人就長得挺負麵的。”
“是嗎？咱們半斤八兩，彼此彼此。”仲賢冷笑道。他麵對思茗的言語攻擊也不顧及什麽紳士風度，直接開懟。
現場的工作人員腦袋都要炸了，攤上這兩個不好說話的祖宗，這部劇都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拍完……
“小陸去勸勸汪仲賢，小齊就去勸呂思茗，務必要安撫好他倆的情緒，不然會耽誤拍攝進度。”周助理吩咐蕖隱和齊惠去安撫兩位主演的情緒。
蕖隱找到仲賢時，仲賢正氣鼓鼓地坐在走廊上放著的折疊椅上。他的小助理一直在旁邊哄他，不疼不癢的，毫無用處。
“汪老師。”
蕖隱聽聞這一行特別注重出道時間的長短和資曆。但凡一個明星的演藝經驗豐富，資曆較深，不論年齡是大是小都得以前輩稱之，而稱呼前輩最常用的便是“老師”。
蕖隱的這一聲“汪老師”特別乖巧。他的聲音本來就溫柔，再加上他語氣很輕，一雙看什麽都柔情似水的漂亮的桃花眼，仲賢的注意力一瞬間集中在他身上。
蕖隱本來想蹲下來跟他平視，顯得尊重。仲賢見他準備要蹲下來，便立馬站起身來。
“汪老師，呂老師是個女生，耍點小脾氣很正常。您是男生，可以多擔待一些嗎？”
蕖隱不太擅長哄男生。從小到大他也就隻擅長哄朔妍這個青梅竹馬的任性妹妹，所以他隻能用溫和的語氣跟他講道理。所幸仲賢好像並不在意他跟自己講道理，剛剛還是一副氣到炸毛的樣子，蕖隱一跟他說話他就氣消了大半
“哥們兒看上去隻比我大一點，你幾歲啊？”仲賢沒有正麵回答他，而是看著蕖隱問自己想知道的問題，笑得天真無邪。
“十五歲。”盡管蕖隱覺得他這個問題問得不合時宜，但還是回答了。
“我十四，還在上初三。”仲賢的語氣莫名有些乖巧，他歪頭笑著，又說
“我看哥哥是個明理人，我也不想讓你為難。這樣吧，我聽你的，那個大小姐我勉為其難地受著。但是……”仲賢這自然而又顯得突然的改口把蕖隱聽得一愣一愣的。
前一秒還叫著哥們兒，後一秒直接叫哥哥？我是長得有多慈祥？
蕖隱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盡自己的工作本分順著他。沒辦法……工作需要，這小祖宗得哄著。
“咱們能不能認識一下？哥哥叫什麽名字？”
“我叫陸蕖隱，大陸的陸，芙蕖的蕖，隱藏的隱。”
“好嘞，我記住了。哥哥應該知道我的名字吧？要不要我再介紹一下？”
“我知道你。”
“行，我去拍戲了。哥哥，我去跟那個大小姐拍戲完全是看在你的麵子哦。”仲賢在得到蕖隱知道他的回答時，顯然有些開心。他也說話算話，說起來就起來，絲毫不含糊。
“啊？？”蕖隱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看在我的麵子？我臉麵那麽大？？
更何況他也隻是知道汪仲賢是個小明星，非親非故的並不熟，這麵子給的他猝不及防。
“小陸，你這也太厲害了吧！怎麽男女通吃啊？！”周助理驚呆了，他入這行也有些年頭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在目睹了剛剛蕖隱和仲賢對話的全過程後，下巴都快驚掉了。
“皇天在上，我……我真的什麽也沒幹啊。”蕖隱想想也有些後怕。這一天下來，先是呂思茗跑來跟自己搭訕，再是被汪仲賢問名字。最關鍵的是，他好像還沒開始哄仲賢呢，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聽話。
相比蕖隱這邊的情況，齊惠那邊可謂是水深火熱。齊惠平時特別擅長哄人，可麵對思茗此時此刻正在發作的大小姐脾氣卻毫無辦法。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幾乎什麽法子都用了也哄不動這大小姐。
她本來就覺得跟仲賢這種小糊咖搭戲是在貶低自己的身價，那臭小子居然還敢跟她硬碰硬，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男主已就位！！”現場的一個工作人員拿著喇叭喊了一嗓子，還沒搞定女主的齊惠開始著急起來。
“呂老師，您看汪老師都就位了，您先消消氣，你們之間的事情我們會好好處理的。”
“哼！他就位我就得就位啊？他算個什麽東西，還要我去迎合他？搞笑！”思茗曲解了齊惠的意思，覺得她是在用汪仲賢打壓自己。這下倒好，本來她氣消了一點，現在又開始冒火了。
“思茗，這小妹妹沒有那個意思。”小助理聲音發虛地幫著齊惠說話。哄了這麽久，小助理和齊惠都已經精疲力盡。
“小陸，要不……你去幫忙哄哄呂思茗？”周助理看她們那邊遲遲沒有搞定，遲疑了一會兒問道。
“我？我不大會哄女生啊。”蕖隱為難地開口。
“現在咱也沒別的辦法了，你就試試看唄，死馬當活馬醫吧。”
“那……行吧，我試試。”
蕖隱覺得自己把這輩子哄人的經曆全都貢獻給了這個劇組。這誰能想到，劇組像一座山，男女主就像山裏的兩隻老虎，都容不得對方。
凡是有參與到選角的製片人和副導演更是覺得對不起整個劇組。這兩個祖宗，就不能同時出現。
“呂老師，這麽多人都在等您呢。您看要不先把今天的戲給拍了，您和汪老師之間的誤會咱們大家一起想辦法。絕對不會委屈了您。”蕖隱麵對這個比朔妍還難哄女生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把當前的情況搬出來跟她講道理。
“哎呀，你別叫我呂老師，顯得我比你大很多似的。”思茗見是蕖隱來勸她，也不好意思在他麵前任性為之。但馬上就妥協又顯得她很沒原則，她就是裝也要裝一把
“你打算用什麽辦法解決我跟那個醜東西的問題啊？”
蕖隱沒想到她還會反問自己，他也就愣了幾秒便馬上回應
“用什麽辦法由您決定。”
思茗這會兒沉默了，齊惠和小助理都擔憂地看著蕖隱，生怕他說的話也惹她不高興。半響後思茗起身，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樣子，語氣傲慢
“算了，本姑娘還不屑於跟一個醜東西一般見識，拍就拍唄。”
待思茗走後，齊惠向蕖隱投出崇拜的目光
“你好會哦！一兩句話就搞定她了。”
“什麽呀，我也沒說什麽。估計她也折騰累了，又放不下麵子才跟你們耗到這個時候。”蕖隱剛剛看到思茗的眼神有一瞬間心虛，沒有揭穿她。
盡管她再怎麽大牌，在片場上的地位也跟其他領銜主演一樣。而且演員這條路，最重要的就是資源和片約。她今天要是把事情鬧得太大，業內消息流通又快，會導致部分導演不敢請她出演自己導的戲。這不等同於親手掐掉伸向自己的橄欖枝，自毀前程嗎。
“女主已就位！各單位請注意，準備開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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