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不會忘記

  那不是演戲吧,從前每逢年節,家裏都會搭了戲台子請人唱戲,可是那戲都入不了真,讓我看也不喜歡看。此一刻,我倒是好奇的看著。我不是君子,我隻是一個小女人。


  一本書,蹭蹭蹭的就被她翻了一個遍,再是氣鼓鼓的拿起桌子上的點心大口的吃起來,原來生氣也是可以這樣發泄的,這於我倒是一門學問了。


  終於,她停止折騰了,喝了一口水,漱了口,她快步向她的床帳而去。


  眼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就要揭開那羅帳了,隔了好遠我狠狠的向那屋子裏的蠟燭吹去,刹時,屋子裏一片黑暗。


  掩嘴輕笑,我聽到她上床的窸窣聲,再聽到了衣裳落地的聲音,她要睡了,真好。


  接下來,我聽到了一聲低叫,一切盡在不言中,一對鴛鴦,我隻是把她與他攏在一起罷了。


  輕輕一掠,我飛身躲在了一顆樹上,借著那月光,看著樹下的風光,怡人一笑,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是對或者錯,可是我知道燕三王爺的真心,其實雲彩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可是這一次我相信醉酒的燕三王爺是絕計也不會放過她了。


  人生一世,有多少次的錯過又是可以預先得知的呢,如果真的預先得知了,那又何曾會錯過啊。


  隻是錯過了,再回首,想要去珍惜卻已再無可能了。


  破碎的鏡子即使粘補的再是牢靠,那斷開的痕跡照著你的樣子也隻是一片亂啊。


  那屋子裏再沒有聽到雲彩兒的驚叫,也沒有看到她的出來,而我也是要離開的時候了。


  得了記憶,我猜想黎安一定會在落軒閣的附近徘徊,可是他不知,此時的雲齊兒已不再是五年前那個什麽也不會也不懂得保護自己的雲齊兒了,我一身的鳳薇步完全的可以讓我來無影去無蹤。


  隻要我想避開他,我就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可是,這相府裏,既然回來我就大大方方的住下,畢竟那落軒閣也曾經是我的家啊。


  雖是惦記著我的寶貝,可是父親與九夫人我還是不解,總要解了這些心結才離開啊。


  明月當空,皎潔如玉,我看著心裏也是更加的清朗,知道了一切,恨便少了,痛也便輕了,隻是自己的心還是沒有依托,我不知道將來的日子裏到底會是誰陪著我與我的寶貝一起……


  寶貝啊,娘也想給你一個完整的家,隻是你要幫著娘讓娘早些的見到你……


  我心裏默念著我要盡快的找到我的寶貝,許是清楚了自己的身份,那心口的痛卻是越來越壓抑,那從冰崖上墜落的瞬間記憶,那被冰冷撕扯開成千片萬片的感覺一直侵襲著我的心。


  風習習的吹過,月下斑駁的樹影寫著一汪清靜,卻是有種山雨欲來的氣息,暗黑的牆角下一股徐徐而動的暗流讓我的每根神經都崩得緊緊的。


  有人影晃過,我“嗖”地追過去,眨前間卻是什麽都無,是我看錯了嗎,可是明明就是有人掠過。


  腦海裏千想萬想的追憶著剛剛的身影,能比過我的鳳薇步,這世上的人除了清揚就是狐君了,這一想,我不由得全身打了一個冷顫,那人一定又是狐君了,因為清揚見我是斷不會如此偷偷摸摸的。


  白日裏就已見過他了,什麽也不說,見了就走了,伸手摸摸懷裏的玉,依舊完好如初。


  有些慶幸,這玉或許是一塊特別的玉吧,所以引得狐君對它也是好奇,還有圖爾丹也是很鄭重的就送給了我。


  “你還我孩子。”我在靜寂的黑暗中低聲吼道,我知道他還在,他一定聽得見。


  可是無人回答我,我的身邊除了風聲就是風聲,仔細的聽過,甚至連草尖上的露水滴落的聲音也聽得清,好靜啊。


  心裏在猶疑了,我還要走嗎?狐君出現在了京城,那麽我的寶貝他也在京城吧,那我去了金國豈不是沒了意義,我的寶貝你在哪裏,娘親就去哪裏,上天入地,我都要把你尋回來。


  相府裏出奇的靜,是因為父親患了病了嗎?就連著人的走動也是輕手輕腳的,仿佛怕擾了某人一般。


  他不見我,是為著什麽?白天都見了,卻還怕這晚上的一見嗎?他怕我向他討回我的寶貝嗎?他怕我要索報墜入冰崖的切齒之痛嗎?

  可是如今的我,那心口的痛楚,已讓我想要將這人生之中的所以的恨與痛皆拋開了,我隻要我的寶貝就好。


  你出來吧,狐君,請你還回我的孩子,我不再忌恨你,能夠得以生,便是我的福氣了。


  落軒閣裏,燈籠照亮了那暗黑的廳堂,我走過去,那屋簷下垂手而立男子正是黎安。


  悄悄的越過他,見他,我會有著太多的尷尬。


  我奇怪,為什麽喚回我記憶的不是鐵木爾,不是班布爾善,也不是其其格與圖爾丹,而是他呢?


  為什麽?當從前那一串串讓我傷心的記憶再現時,所以的一切就在刹那間傾泄而回到了我的腦海裏,我記下了,記下了一切,卻是為著黎安,我想不通,或許是因為人生中的第一份懵懂的愛就是給了他吧,我曾是那樣的在意他的一舉一笑,他送給我的小兔子可還在這相府裏,曾經那是年少時我最珍貴的一份禮物。


  如今他依舊是孑然一身,而我已經是一個有了孩子的婦人了。其實無論他做過了什麽,我原本就沒有資格去怨懟他啊。


  推開門,跨過門檻的刹那,他如風一樣的追了進來,“雲齊兒。”這一聲呼吸端的是萬千的柔情,我聽了,卻隻有無盡的感傷,我與他,再也無可能了。


  默默的站在我的身後,他卻是再無聲了,我一直以為他會辯解,會為著那一日的一切而辯解,可是他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靜靜的看著我,我抬首的刹那,是他眼神裏無盡的痛與傷,難道是我又錯怪了他嗎?


  說不介意,原來都是假的,因為我曾經愛過,曾經付出過,“我要睡了。”逐客吧,也好過這樣彼此無聲而對的尷尬。


  輕輕輕輕的一聲歎息,輕到我甚至聽不清的感覺,如沐夢中,或者他從來也沒有來過,我依舊還是獨自的清守在我的落軒閣,走了,如風一樣而去,我驀然回首的刹那,那門外那窗外又哪裏再有他的蹤影。


  有風送來池塘裏的荷香,這香氣撫慰著此時我淩亂不堪的心。


  看著這往日裏熟悉的落軒閣,一桌一椅,就連那梳妝台上的鏡子也是從前的那一塊,對鏡而望,形單影隻。


  一頭的亂發披散在腰肩胸前,是止不盡的狂亂。


  琴架上還有一架黎安從前送給我的紫檀香琴,我走過去,幹幹淨淨的,無一絲的塵埃,這一切的一切都未變,物依舊是,可是人的心境卻已經與六年前的雲齊兒再不可相提並論了,原來人已非,我這身上的這付皮囊也仿如風中物,隨時都有去的可能。


  捂著胸口,想要減淡那一撥接一撥的痛。


  再悄悄的坐定,撫著那琴弦,一根一根的較準了音,雖是無塵埃,可是這琴有多久無人彈過了啊,弦早已鬆了……


  一曲鳳求凰,如泣如訴,一曲梅花三弄,都是我曾經熟悉的曲子,都是狐君曾經的最愛,我彈著,卻沒有預期的好,我氣不平,心不靜,這所彈之曲也隻是泛泛之音,就連自己聽了也是過不去。


  可是,我依舊掙紮著一顆心彈完了那首梅花三弄曲,狐君,你來吧,我想要與你做一個了斷。


  你躲在暗處為何?你終是無顏見我。


  我恢複了我的記憶,我知道是你逼得我墜下了冰涯。


  你不來,好,那我就繼續彈著我手中的琴,梅花三弄,一遍一遍,我讓這琴音叫囂著我對你的仇怨,你奪走了我的寶貝,你真不該啊。


  你與圖爾丹之間的仇,再是深,也不該牽扯到一個孩子的身上,你這樣的殘忍,真是讓我不恥。


  這樣的靜夜,我的琴聲如泣如訴的飛過花草,落入碧水間,還有那鬥簷亭台,無處不是我的梅花三弄曲。


  眯著眼,把自己融於曲中,把我對寶貝的無限思念貫穿於曲中,狐君,我不信你聽了你還不會動容……


  可是那淡淡揚起的串串門簾依舊在,卻總無人卷。凝神中,隻聽得“砰”的一聲,弦已斷,撒手而撤,指間已是一片紅腫。


  原來自己竟是無休無止的彈了兩個多時辰。卻終是一無所獲。


  起身走到窗前,有些惶恐,我這樣的琴聲不知是否驚擾了相府裏的一應眾人,明日裏我要向父親賠個不是,我隻是想要見到狐君,想要討回我的寶貝而已。


  我望著幽幽夜色,那柵欄邊,何時已多了一人,飛鬢如昨,一彎的秀眉輕皺著,一身的白衣在風中輕揚,九夫人,她為何而來?


  我恨恨的看著她,“我回來了,你的錯終是要有報應了。”她讓武昭要挾了我娘,這一番仇,是我矢誌也不會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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