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天府之祭,開始
洛長安從來沒覺得,日子有這麽煎熬過。
機關在神樹的樹根底下,上頭覆著厚厚的草皮和枯葉,所以當時洛長安和重生怎麽都沒找到,開啟祭壇的關竅。
蔓草叢生之處逐漸凹陷下去,一個橢圓形的台子逐漸升上來。
這倒是讓洛長安想起了佛堂裏的佛座蓮,左不過這並未雕刻著佛蓮花,而是菩提花,精致的紋路都有統一的走向。
“花座底下便是神樹的根基所在。”鬼叔低聲介紹,“少主要吃點苦頭了。”
洛長安側顏瞧他,“真的要掏心掏肺,挖心挖肝呢?”
“不不不,不是那麽回事。”鬼叔急忙擺手,“咱們隻是需要少主身上的一些天賦罷了,比如……這一身的血。”
洛長安壓了壓眉心,“疼不疼?”
“初始,有點疼,俄而便會麻木。”鬼叔想了想,該怎麽解釋呢?
失血過多的感覺,他也不曾體驗過,不是嗎?
洛長安的眉心跳了跳,“這感覺倒是有些熟悉。”
像極了那一次在山洞裏,初初遇見重生的場景,初始有些疼,俄而便是麻木。
你問再後來呢?
後來,從外至內,全身心的隻有重生。
人,真的很奇怪,有些事情看似不經意,隨著時間的流逝,在腦子裏越發清晰。
洛長安勾唇,緩步走上了石台,“先秦一族,這麽多年來,殺了不少神女吧?”
鬼叔垂眸,“倒也……不盡然。”
“也是,命大的死不了。”洛長安轉頭看他,“我母親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死了?”
鬼叔急忙搖頭,“不,她不是。”
“不是說,神樹複活了,我母親就能活下來嗎?”洛長安還清晰的記得,當日鬼叔說的話,“我割樹皮的時候,你親口說的。”
鬼叔抿唇。
“鬼叔,如有欺騙,天打雷劈啊!”洛長安陰測測的盯著他。
所以說,千萬不要隨意發誓,哪怕你知道老天爺忙得很,興許顧不上你這滄海一粟,可總歸是心裏惦記著,提起當時的誓言時,禁不住脊背發寒。
“少主……”鬼叔猶豫了一下,“你母親確實、確實跟神樹息息相關。”
洛長安勾唇,滿臉寫著不信任。
“每一代神女死後,都會葬在祭壇底下。”鬼叔說。
洛長安差點沒跳腳,“你的意思是……”
她現在,正踩在母親頭上?
“王八蛋!”洛長安炸毛一般,跳下祭壇,“你不早說?”
饒是她對自己的母親沒什麽感情,可這種事說起來委實大逆不道,死者為大,豈能在母親故去之後,踩在母親頭上?
鬼叔愣了愣,沒想到洛長安是這樣的反應,“少主……”
“別叫我少主,你們這一口一個謊話,比我還能扯,之前說神樹關係著我母親複生,如今倒好,直接埋我腳底下。”洛長安氣不打一處來,“難怪先秦一族要亡,真是老天爺長眼睛!”
鬼叔急了,“少主,不可如此胡言亂語,我們是因為神樹……”
“別特麽跟我提神樹,狗東西害死了這麽多人,哪裏是神樹?分明是妖邪作祟!”洛長安磨著後槽牙,“要不是為了重生和吾穀,小爺懶得跟你們掰扯!”
鬼叔呼吸微促,“少主要後悔嗎?”
“我後悔有用嗎?”洛長安反唇相譏。
沒用。
明知道沒用,她還費那老大勁做什麽?
洛長安不是傻子,從踏入這桃花林開始,就沒後悔過,隻是聽說母親就埋在這祭壇下,隻覺得渾身汗毛直立。
驀地,她眉心微蹙,“所以我爹始終沒找到我娘的屍體,是因為你們藏起來了?”
鬼叔扯了扯唇角,“這……”
“你們用曆代神女的屍身,來滋養著這一棵狗屁神樹?”洛長安不敢置信的望著他們,“你們還是不是人?如果是你們的親眷,你們的家人,還會如此狠心嗎?”
物盡其用,人盡其能。
可這算是什麽物盡其用?
“連屍體都不放過,真有你們的。”洛長安滿麵嘲諷,“我真是看不起你們,一幫廢物,要借幾個女人的身子,求得狗屁的繁榮昌盛。”
洛長安掃一眼眾人,“一群吃著神女血肉長大的,沒良心的狗東西!”
被洛長安劈頭蓋臉這麽一罵,鬼叔和一眾族人的麵上,委實掛不住,一個個麵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到了極點。
“打是親罵是愛,我這般恨鐵不成鋼,也是因為你們是我母親最重視的人,她為你們奉獻了一生,我總歸要替她罵醒你們。”漂亮話,誰不會說?
左不過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少主,不要再拖延時間了。”鬼叔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時辰不早了,您再不上祭壇,隻怕到了今夜的七星連珠之時,不能完成最後的天府之祭。”
洛長安撇撇嘴,真是個老刁奴。
上祭壇,無疑是踩著自己母親的屍骨往上爬。
那種令人汗毛直立的感覺,若不是親身體驗,根本無法言說。
可怕,又可悲。
“少主,請!”鬼叔做了個請的手勢。
洛長安喉間滾動,生生咽了口口水。
“少主,請!”
所有人,異口同聲。
洛長安咬了牙,提溜著衣擺,亦步亦趨,重新走回了祭壇。
這個地方,承載了太多神女的生死,稍稍靠近便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冷然入骨,攝人心扉。
坐在那橢圓形的祭台上,洛長安脊背發涼,總覺得腳下有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那種汗毛直立的恐懼,是內心深處散出的發怵。
“少主放心,不會很疼!”鬼叔走上祭壇,手中捏著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刃。
洛長安躺了下去,鼻尖有股子苦杏仁的味道。
瞧著湛藍色的天空,浮雲從頭頂掠過,暖風拂麵……活著那麽好,為什麽這些人如此想不明白?
爭權奪勢的最後,不還是要死?
黃土一堆,墳頭一個。
手腕上涼涼的,如鬼叔所說,隻是刺了一下,然後……沒那麽疼,就是有點不太舒服,漸漸的眼皮子耷拉下來,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洛長安想著,這大概就是接近死亡的感覺。
不是真的死亡,而是……
放空。
心裏空蕩蕩,腦子裏也是空蕩蕩。
鬼叔靜靜的駐足一旁,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徐徐退下了祭壇。
“長老,這行不行?”底下人低低的開口。
鬼叔,猶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