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消失的設計圖
設計手稿?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是一場竊取商業機密的行動?錢德勒·強森在心底琢磨道。
既然只是商業機密,又為什麼會危及性命呢?還沒等他拋出心底的一個個疑問,白色手套的食指再次抬起,點了點桌面上的資料:「先看看這上面寫了什麼。」
錢德勒·強森不敢看,但他也不想回到那平平無奇的生活里去。
他很猶豫。
姬霄依舊很擅長揣摩他人的心思,穿戴著白色手套的食指,在桌面上輕敲了兩下:
「當然,你可以選擇現在看,或者是過一段時間在新聞報道里看——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看一件事,到底哪個有趣些,想必不用我再聲明了。」
激將法,還是激將法。
錢德勒·強森又中了激將法。
「看就看!」他低哼一聲,頗有自信地說道,「能夠給我惹上麻煩的事,還真不多……」
一頁頁文件上潑灑著飄逸的手寫字體,咖啡的污漬,還有紙張發黃的印記,隨處可見,密密麻麻的設計雛形和批註。
這的確是外人不可閱覽的頂級機密。但是,即便是這樣,那又如何?強森財閥經營的是和遊戲牛馬不相干的生意,現在與遊戲行業沒有關係,以後大概率也不會有。
只要強森財閥絲毫不踏入同一行業,他這個未來繼承人闖入這裡並且竊讀機密資料一事,也會被輕鬆帶過。
「看夠了嗎?」旁邊一道溫柔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想應該是看夠了。」錢德勒剛要這麼說,那個陌生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不,你還沒有看夠。」
看懂了他所看懂了的人,是只能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的。
最少,眉間也會掛上一絲疑惑。
而現在,借著昏暗的自然光,姬霄唯一能夠看見的,就是自己尋求的這個「合作夥伴」的愚蠢。
「你打開手環上的燈,再仔細看看。」
錢德勒下意識地用手指在手環上一拂,他這才發現,剛才在供電房門口莫名其妙壞掉的手環,現在又恢復正常了,散出一道有些刺眼的白光。
圖紙,每一張都是些什麼圖紙。
除了能看出來一個頭盔的形狀,一個門外漢,在這一張張設計圖面前,還能得出什麼結論?憑藉一份設計藍圖就無師自通,那是不可能的事。
頭盔,頭盔的部件……至於畫出來的那些零件的細微設計?錢德勒是半個字都看不懂。
時至如今,站在辦公桌另一側的姬霄終於明白了:如果不給出提示,兩人可能呆站在這裡一整個月,對方都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你看出了什麼?」他強忍著捂住腦門嘆氣的衝動,緩緩問道。
「頭盔……還有頭盔的零件……」面前這個碧眼金髮的壯碩男子抬起眼來,試探性地瞥向自己的方向,顯然知道自己嘴裡說出的答案並不正確。
「還有呢?」姬霄試圖將對方的思路引導到正軌上。
「還有?我又不是從事這個行業的,怎麼會看得懂這上面寫的是什麼?」錢德勒終於失去了耐心,兩手撐在桌面上,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錯,」姬霄舉起食指,在空中緩緩地搖了搖,「你現在犯了兩個錯誤。」
「第一,這並不是一份只有專業人士才能看懂的資料。或者說,這份資料裡面有著一個根本性的,邏輯性的致命漏洞——你看的還不夠仔細。」
「第二,」說著,那隻帶著白色手套的食指指向了桌面,「你事後最好想想怎麼解釋自己的指紋掌紋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錢德勒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漲紅了許多,他把手抬了起來,又用腕子邊上胡亂地抹了一下自己身前的名貴木桌桌面,就算作罷。
「這份資料,到底有什麼漏洞?」他喃喃道,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那幾頁紙上面。
一雙手套再次探來,唰一下就抽走了文件里那張堪稱封面的,記載了虛擬現實鏈接頭盔大致結構的草稿紙,將它單獨拎了出來,單獨放在上方。
這麼一來,在巧妙的引導下,下方的一張張圖紙彷彿變成了對這個雛形的補充,變成了一個以雛形設計為中心的,向下像樹根般擴散開來的樹狀圖。
每一張草稿,都對應著頭盔的一部分,就像拼圖一般,一塊塊對應形狀的拼圖,正在填進一個預設好的框架裡邊。
錢德勒能感覺到:真相離他已經很近了,可以說是近在咫尺,僅僅隔著一層窗紙,等待著最後的啟發。
「有什麼不對勁?」姬霄的手指先是點向一張草稿,然後又點向了頭盔雛形設計圖上面的對應部分。
下一次出手,點向的是右側的第二張圖紙,然後又點向了頭盔雛形設計圖上面對應的不同部分。
順著這有如火車軌道的牽引、指引,錢德勒·強森的思維開始以更快的速度,完成著桌面上這幅「拼圖遊戲」。
半晌,他就像什麼相貌兇惡的拳師犬一般,憨厚地咬了咬上唇,皺眉問道:
「莫非……這裡面少了一張?」
頭盔上面,在天靈蓋上方所對應的零件部位,有著一樣圓形的盤狀物事——可現在,那個部件的設計方案已經從文件夾里消失無蹤。
這張圖紙上面,到底記載著什麼?
錢德勒抬起頭來,正要發問,姬霄恰好抓住這個空隙,搶在他開口之前,又先放出了一條更加勁爆的消息:
「這上面寫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最後會犯下的,是逆反的大罪,而不是竊取商業機密這種小打小鬧。」
自始至終,對話的節奏都掌握在姬霄手上,從未易主。
如此駭人聽聞的話語一出,錢德勒的腦子哪還能思考別的,幾乎是下意識地確認道:「什麼?」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機密了,想要知道內幕,我得確認你是個信得過的人,」姬霄話雖這麼說著,卻絲毫沒有要將話題繼續下去的樣子,舉起右拳,用手腕上的手環拍攝下了文件的每一頁,才將它們重新疊起,放進牛皮袋中。
偷走文件?當然沒有那個必要——只要知道文件的內容,以及它們存放的位置就行了。
拍下證據之後,錢德勒面前的男人很自然地就將文件夾從桌上一抽,像個什麼公文包一樣,挾到了胳膊下邊;看樣子,他就要離開了。
不打算解釋一下這其中的奧秘就要走了?這不是今晚讓錢德勒·強森第一件感到難以置信的事,自然也不是最後一件。
突然,辦公桌另一頭那人動了。
陌生男人的左手筆直貼著褲袋,也正是因為這規矩到近乎有些保守的動作,讓錢德勒還在用這來之不易的細微習慣,揣測著對方會不會是受過什麼專業訓練的雇傭兵之類的人物,他的注意力全然在對面的那隻左臂上。
也正是因為如此,余光中那隻右臂揮舞起來的時候,顯得是那麼突兀,那麼令人措不及防。
嘎吱一聲當中,陌生男人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起那瓶已經打開的礦泉水,就像是藝術家在對著一副空白的牆壁潑灑著顏料一般,他修長的手臂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水滴就像是透明的花一般,在月色當中綻放。
是硫酸?錯愕當中,錢德勒往後退了兩步,一瞬之間,他的大腦飛速轉動。
不可能是硫酸,這瓶水剛被喝過……那麼,潑水這個動作,到底有何用意?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股針扎般的疼痛從手腕處傳出,逐漸擴大,擴散,麻痹的感覺在他的四肢各處蔓延開來,錢德勒·強森意識到的下一件事情:便是自己已經趴到在了地面上,不斷地因為痛苦而抽搐。
痙攣的痛楚,讓他幾乎吐不出半個字來,趴在冰冷而濕潤的地板上,手環發出的燈光早已再次熄滅,在一片漆黑當中,錢德勒只能勉強看見那人走到柜子邊上,有條不紊地按照文件的順序,將那份設計圖放到了原來的位置上,然後才緩緩將這金屬櫃檯推了進去。
除了地面上呈扇形展開的水漬,還有這一灘水中間卧倒的被害者以外,檔案室就像是什麼人都沒有進來過一般,被還原成了原狀。
勉強撐起,不斷抽搐著的眼皮子底下,錢德勒·強森驚恐地看見:那個陌生男人從口袋裡抽出了一把小刀。
一把為了晚宴精心準備,在千百把餐刀當中,顯得平平無奇,但卻又能散出月光,映出倒影的,擦的乾乾淨淨的,鋒利的餐刀。
踱步聲在地面上震蕩,順著地板無比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朵里。
死期將至。
被電流擊倒的他,竟絲毫無法動彈。
正當錢德勒·強森閉上了雙眼,即將迎接被滅口的命運時,踱步聲在他的耳邊停住了。
來者很小心地避開了那仍在傳遞著電流的水跡,將餐刀放到了躺倒在地上的錢德勒的邊上。
「不要太自以為是了,就光是在這個房間當中,我就有十二種方法可以殺死你。」
咔,咔,咔……輕巧的踏地聲逐漸遠去。
在即將踏出房門的瞬間,男人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頭警告道:
「哦對了,」他停住了腳步,「最後聲明一下。」
「……不殺你,只是因為你不值一提罷了——上次忘記點明這一點,讓你以為那些無趣的金錢和地位能夠保全你的性命的話,姑且就算是我的錯吧。」
「不要再多管閑事。」冷冷地留下這句話之後,腳步聲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