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孩子這步棋,廢了(二更)
望香閣
自從上次見過張氏以後,海姨娘便終日不能安枕,日日惴惴不安。
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從噩夢中驚醒,海姨娘大汗淋漓,失魂落魄的靠在牆麵上。
她搭在錦被上的手慢慢上移挪到腹部,斷斷續續的哈出一口氣。
不知道發呆了多久,她才慢慢坐起身,撩起床幃打算下地喝一口茶。
哪裏知道走下腳踏的時候,小腿突然一軟,海姨娘下意識的拉住床幃,沒想到輕薄的紗帳嘶啦一聲被扯出一個口子,而她狼狽的撲在了地上,幾乎是瞬間,疼痛便席卷了她的全身。
現在還剛過晌午沒多久,在外頭守著的丫鬟馨兒聽到動靜,推開房門就闖了進來。
“姨娘!奴婢聽到一聲好大的動靜!姨娘您沒事兒吧——”
她打起竹簾,話還沒說完就哽在了喉中,換成一聲短而急促的叫:“姨娘!”
她衝上前,見海姨娘捂著腹部騰出了一頭的汗,眼淚當即就掉了下來,“姨娘您撐住啊!奴婢這就去給您找府醫!”
“回來!”
海姨娘拉住馨兒的手腕,聲音飄忽,但眼神堅定的看著她道:“不能找、找府醫!去府外找一個大夫,今日替大小姐驅邪,府上的人,一定都在品悅軒。你偷偷、偷偷地把大夫找來,不、不能讓任何人看見!快去——”
馨兒被她反推在地,一邊驚慌的起身,一邊點頭:“好好好!奴婢這就去,姨娘您撐住啊!”
馨兒強忍著害怕奪門而出,這滿院的人,隻有這個她奶嬤嬤的親女兒能讓海姨娘放心幾分。
海姨娘知道事情還沒有那麽嚴重,她畢竟已經四個月的胎,地上又鋪了一層絨毯,她摔得倒不是特別的重,而且下身也沒有見血,她好歹是生過一次的人,遠沒有馨兒那樣緊張。
她靠著自己一步步從地上,挪到了羅漢床上,古怪的是,她雖然沒有見血,但腹部疼的不行。
海姨娘趴在小幾上,甚至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疼痛已經漸漸消散,馨兒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
隨之響起的,竟也有她女兒俞牽月的聲音。
“大夫,就是這裏了,您快進來。”俞牽月打簾讓大夫進門,然後衝到了海姨娘的身邊。
“姨娘您沒事吧!孩子怎麽樣了!”
海姨娘衝她提了提唇,朝大夫看去,“先讓大夫把脈吧。”
大夫放下藥箱,取出需要的東西,鋪了一層薄薄的巾帕,便替海姨娘斷脈。
他神情嚴肅,叫在場這三人都提著心,等著他剛撤開手,俞牽月便焦急問:“怎麽樣大夫!我姨娘腹中的孩子沒事吧!”
大夫輕嘖了一聲,他著實為難,真不知該如何開口。
海姨娘看出了他的為難,毫不猶豫的褪下手腕上的翠鐲,朝他推了過去。
“這可使不得——”
“大夫,我就想聽一句實話,請大夫遂了我的願。診金,絕不會少了大夫的!”
大夫知道那翠玉鐲子值不少的錢,他掂量掂量,還是點了頭,“好吧,那老夫就做一回好人。看姨娘的樣子,恐怕什麽都不知道。請姨娘恕老夫口直,您這腹中的孩子,趁早落了吧,留著,於您無益!”
俞牽月當即就站了起來,“為什麽!大夫您這話什麽意思!”
海姨娘唇上血色全無。
大夫道:“姨娘長時間服用一味藥,導致體內陰陽失調,服用了這種藥物的女子,日後即便有孕,也隻能生女孩兒,而且這女嬰身子極其虛弱,沒有好藥吊著,絕對活不過十歲。”
他頓了頓,神情凝重,又說:“姨娘身上的情況更加嚴重,姨娘的身子已經虧損的十分厲害,不僅僅是陰陽失調如此簡單,這腹中的孩子,被這藥物影響,有七成的可能,是個身體四肢,有缺憾的孩子。”
俞牽月愣愣道:“那就是說,還有三成,是正常的了?”
大夫滿眼同情的看過去,“剩下三成,這孩子損傷在智力。總之,姨娘若是選擇生下來,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若是個男孩倒還好,可偏偏一定是個女嬰,不論是哪裏有缺憾,都是致命的事啊。
俞牽月還沒從這打擊裏轉過彎來,海姨娘已經徹底暈在了羅漢床上。
大夫最後是被俞牽月悄悄送走的。
她坐在海姨娘床前,在等她蘇醒的這段時間,想了許多,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也在腦中漸漸成型。
海姨娘醒了,她抱著俞牽月痛哭不止,“姨娘對不起你,張玉那賤人太狠了,我竟不知,一直被她服用這藥物,現如今眼看柳暗花明,卻不成想峰回路轉,娘還是幫不了你啊月兒,是娘沒有用——”
海姨娘摸著肚子,眼裏劃過狠意,“月兒,娘想好了,既然已經到了現在這步田地,娘什麽都不怕了,娘就算是死,也要拉著那毒婦墊背!”
俞牽月拉住海姨娘的手,她輕飄飄的說道:“等等,姨娘!其實,我有個辦法……”
話分兩頭,送走了林大師,回到品悅軒,畫眉看著俞式微落座,忍不住感慨的對她說:“小姐,若不是奴婢昨日將那林大師查了個一清二楚,今日恐怕真要以為,他是個德高望重的人,就是不知,他那招憑空火燒黃符,是如何做到的。”
俞式微理了理裙裾,對著她笑了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興許是世上就有這樣玄妙的事。他或許是有幾分小手段,隻不過品行不行罷了。”
“奴婢總覺得不對,難道這次的事就這麽過去了?”
俞式微低垂的眸中隱有笑意,輕緩道:“許是我們一開始就算錯了,此人廢了這麽多的心思,不惜弄出這麽多的意外,其實並不是想用天師來對我動手。你可不要忘了,為了祛除這黴氣,可得千裏迢迢,上一次五陰山。”
“若真要去,奴婢還是建議小姐,多帶一些人手,奴婢之前在人牙子手裏的時候,就聽說五陰山上不怎麽太平。”
畫屏捧著紅漆托盤走進屋,正巧聽見俞式微那番話,便忍不住說。
俞式微好奇的眨眨眼,“你繼續說,怎麽個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