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二更)
俞式微默不作聲,慢條斯理的抿著茶。
蔣越眼瞼稍斂,聽了俞牽月明顯針對俞式微的話,心思輾轉竟也沒有多言。
他雙手交疊撚了撚,心下忍不住想,這位從未謀麵但牙尖嘴利的俞大小姐,會如何做呢?
俞牽月雙眸死死盯著俞式微,步步緊逼,到沒想到到了這份兒上,她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那裏品茶。
俞牽月憋了半晌憋不住了,正打斷再說,到了嘴邊的話便被人截了過去。
“奴婢好意提醒五小姐,還請五小姐慎言。”
俞牽月移目過去,說話的竟然是俞式微身邊的下人,她臉色一木。
“我和長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以下犯上當打!蓮蓉,去給我賞她五個巴掌!”
她身旁的丫鬟蓮蓉立即衝了過去,然而她剛走到俞式微身後,便被她伸手拉住,然後反手推了出去。
蓮蓉倒退幾步,狼狽的摔坐在地。
俞牽月臉色更難看了,“長姐這是做什麽?即便長姐現在是千歲爺的外甥女,也不能如此囂張跋扈吧?長姐連蔣公子都不放在眼裏了,現如今還要容長姐身邊的丫鬟,來對妹妹不敬嗎?”
“畫屏本是好意,為何要挨這巴掌?”
俞式微站起身,她居高臨下看著俞牽月,臉上並沒有怒氣,眼神反而隱約帶著一股悲天憫人的意思。
“即便蔣公子是府上的門客,也沒有資格隨意踏足府上的後宅,我好意提醒他離開,何錯之有,又有那句話冒犯了他。”
“蔣公子身為左侍郎府的二公子,長姐見了他非但不行禮,還要讓下人把他趕出去,長姐沒錯?”
俞牽月被她這目光看的惱火,脫口就反駁了回去。
畫屏輕笑了聲,“五小姐,奴婢就是想告訴您。我們家小姐是皇上親封的靈仙郡主,別說是蔣少爺,即便是蔣少爺的父親左侍郎大人,在我們小姐麵前,也要客客氣氣的行禮。別說我們小姐從未對蔣少爺做什麽不敬的事,即便是做了,也沒有小姐先向蔣少爺賠罪的道理。”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郡主雖算不得是什麽官,但在這大慶,郡主要麽是親王嫡長女,要麽就是對大慶有過大功的女子,俞式微自己是沒有,但秦煥身上的社稷軍功,多的足以讓俞式微在大慶橫著走,絕沒有伏低做小一說。
畫屏慢悠悠的繼續道:“五小姐一屆白身,卻對郡主大呼小叫,是否一樣是以下犯上?”
“你!”
俞牽月腦中轟的一聲,她的確是忘了,俞式微身上還有一個秦煥幫她換來的郡主誥命。
俞牽月又怒又怕,不斷的眨著眼,喘息聲漸漸加重。
蔣越緩聲笑了,他衝俞式微作揖,溫聲說:“郡主恕罪,方才在下多有無禮。郡主所言在理,在下平日出入俞府已成習慣,府上幾位姑娘在在下看來,又如親妹妹一般,的確是忘了有不對之處,多謝郡主提點。”
“蔣公子知道就好,我並無惡意,平日不常出門,沒認出蔣公子,還請公子不要放在心上。”俞式微淡淡道。
蔣越忙搖搖了頭,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看蔣越的模樣,竟然真的半點沒有惱俞式微的意思。
俞牽月越發覺得自己在這兒如同跳梁小醜。
她眼神又哀怨又愛慕的瞥著蔣越。
自己方才得罪俞式微,初衷還不是為了替蔣越出頭,結果他竟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
俞牽月眼眶濕潤,轉身提起裙跑了。
蔣越餘光看了眼她離開的方向,但笑不語。
他看向俞式微,笑道:“郡主的琴技卓絕,可否不吝賜教?”
畫屏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遙看了蔣越一眼。
俞式微並不意外,莞爾輕笑,“自然,不如蔣公子先來彈一曲,讓我聽聽。”
蔣越愣了愣,好像也沒想到俞式微應的如此痛快。
他大步上前坐到了琴桌前,寬袖一擺,“那就彈郡主方才的高山流水吧!”
琴音如鳴佩環,比俞式微方才所彈,多了幾分力道,一曲高山流水彈出了別的風格。
蔣越起初並未認真,但彈著彈著便入了迷,等一曲奏完,他得意洋洋的微笑,轉身要找俞式微。
誰知一回頭,湖心亭除了他再無第二人。
蔣越眼中劃過不可置信之色,他匆匆起身,繞著湖心亭內外走了一圈。
除了一些被他琴音吸引來的下人,再沒有方才的身影。
俞式微居然真的走了?!
蔣越在原地站了片刻,臉上的溫潤早已斂了下去。
他神情深諳,低低笑了聲。
怪不得能得到秦煥的青睞,果真不是什麽好對付的角色。
不過也好。
有骨性的寵,得來才有趣兒。
俞式微和畫屏此時已經在回院的路上了。
畫屏本以為俞式微真要與蔣越談論什麽琴技,看她中途示意自己離開,還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她亦步亦趨的跟著俞式微的腳步,滿腹的狐疑,指尖不斷的攪著。
俞式微餘光瞥見她這般,微微笑了笑。
“有什麽就問吧,用不著憋著。”
畫屏看了她一眼,舔了舔唇加快了步子,走到俞式微身旁。
她輕聲道:“小姐,奴婢在想,您既然不想和那位蔣公子談論琴技,為何不直接走呢?”
屆時等他彈完,發現俞式微中途偷偷離開,恐怕不免生怒。
小姐也不像是喜歡惹事的人呐,莫不是真記恨他之前點出了小姐彈琴的失誤?
俞式微笑容裏夾雜著諷刺和冷意,“他就是衝著我來,若不讓他以為我上了鉤,哪會輕易放我走。礙事。”
一副翩翩公子的畫皮底下,裝的是醜惡的嘴臉,那善意目光下隱藏著的征服欲,讓俞式微厭惡的反胃。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努力,才忍著沒讓自己當場吐出來。
俞式微沉思了片刻,對畫屏道:“去查一查蔣越。”
“小姐要查什麽事?”
“與我的糾葛。”俞式微眼神一暗,“他盯上我,不是全無源頭。”
是夜,俞式微等人被召集去前廳用膳。
老夫人來的最遲,施施然的入了席,卻沒拿筷子。
俞修庭疑惑的看向母親,正要詢問,就見她對俞式微開了口。
“要見微兒一麵好難呐,自從那日祖母罰了你,你連晨昏定省都不去了。若不是祖母還未年高到忘事,恐怕都要不記得你這麽個孫女了。”俞老夫人陰陽怪氣的說。
這麽一開口,眾人才明白了,俞老夫人今日突然說要一起用膳的來意。
正垂眸飲茶的俞式微聞言,執杯的手一頓,她慢慢放下茶杯,衝老夫人看去。
“祖母何必鬧孩子脾氣,孫女近日偶感風寒,也是怕連累祖母。”
“是真得了風寒,還是生怕老身讓你交那二十遍金剛經啊?”俞老夫人磨了磨牙,擠出笑來:“說到這個,那二十遍金剛經,你可抄完了?抄完了給祖母吧,祖母擺到佛堂去,也算是你一片心意。”
“可微兒還未抄完。”俞式微說。
俞老夫人像是抓到了什麽把柄,立即發難:“還沒抄完?至今都快半個多月過去了,不過二十遍金剛經你至今還未抄完。俞式微,你將老身的話放到哪裏去了!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祖母嗎!”
俞修庭咳嗽了一聲,衝俞式微道:“還不快同你祖母道歉!”
俞式微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二人,遲遲也不開口。
俞老夫人見狀,正想繼續撒潑,就被一道喊聲截斷了後麵的話。
一個媽媽踉踉蹌蹌的從抄手遊廊裏衝了過來,連門檻都忘了跨,狼狽的絆倒在地。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
俞老夫人拄著拐杖站起身。
“老太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