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家
躲在布簾後偷聽的俞式微一愣,繼而莞爾,笑得雙肩輕聳停不下來。
沒想到秦煥如此無情,這殺人誅心的戲碼,殺傷力不比直接殺了張氏輕。
他一句話說出口,堂中眾人驚掉了下巴,最開心的無外乎是一向和張氏不和的俞敏了,她在心中哈哈大笑了幾聲,然後迫不及待的對傻在原地的俞修庭道“大哥!還不快謝恩啊!這可是千歲爺給大哥的賞賜,可是大福啊!”
張氏差點沒繃住,忍不住扭頭陰涼的瞪了俞敏一眼,俞敏嗤笑了一聲,也沒給她留麵子,不懷好意的說“大嫂瞪我做什麽,難不成大嫂不滿意千歲爺的賞賜?”
秦煥的眼神適時的落在張氏身上,看不出喜怒的說“繼夫人對本督的處置,可有什麽異議?”
張氏哪敢不從,隻怕她前腳反抗,後腳秦煥就能把她這繼夫人的頭銜給撥下去。
張氏皮笑肉不笑,磕了個頭乖乖道“婢妾不敢有異議,願聽千歲爺的處置,日後定和新進府的姐妹,好好管教後宅。”
俞修庭這時才回過神,心裏一時間也不知是什麽滋味,不過換個方麵想想,自己也是占便宜的那個,憑他的出身,想娶到京城官宦人家的女兒,還是有一些難度的,可現在是太後賜婚,於他也是殊榮了。
俞修庭高高興興的謝了恩。
這事兒告一段落,秦煥沒打算就此收手,正要繼續。
站在邊兒上的俞家子女之中,忽有一人指著邊上耳室和前堂隔著的布簾道“那不是大姐嗎?大姐怎麽來了。”
俞式微拉著布簾的指尖一鬆,見自己被發現了,便不疾不徐的走了出來,“舅舅,爹爹,祖母。”
她依次行了個禮,秦煥站起身,衝她伸了伸手,溫聲道“過來。”
俞式微順從的走了過去,秦煥握住她的手腕,冰冰涼的沁人,秦煥眉心一蹙,抬手朝後伸去。
站在邊上的雲霽立即頷首上前,將搭在臂彎的藏藍金蟒紋狐裘遞了過去,秦煥將狐裘展開披在了俞式微的肩頭。
俞式微目光觸及狐裘上的蟒紋,心中一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可抬眼觸及到秦煥的目光,卻把話咽了回去。
平靜如古井的心口蕩起一絲漣漪。
秦煥是第一個,除了爹娘弟弟以外,不帶目的對她好的人。
俞式微清了清嗓子,下頭傳來柏青的哭聲,她爬行上前,一邊磕頭一邊對她說“大小姐平安就好,奴婢無能,不能護住大小姐,隻能委屈大小姐東躲西藏,是奴婢無能,請大小姐恕罪!”
俞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說“式微啊,你看現如今,要害你的聽秋已經上吊自盡了,也算是贖了罪了,那這事……”
俞式微看著俞老夫人眨眨眼,移開目光看向秦煥,乖巧道“既然四妹已經自盡,那小舅舅不要再查了好不好?”
秦煥看著俞式微通透的好像沒有一絲雜質的瞳孔,心中默默一笑,心道一句傻子,這麽容易就被哄了。
果然還是個孩子。
秦煥並不在意俞式微的天真,既然俞式微已經不抵觸他的接近,那他會徹底將俞式微護在自己的羽翼底下,她想天真多久都可以,這些低劣卑鄙的陰私不會再在她麵前出現,他會保護好這個小崽子。
至於有些事徐徐圖之也好,鈍刀子割肉才最疼,他並不急於一時。
俞式微的勸說給俞家留了一口氣,秦煥將後麵的事交給了雲霽處理,他則陪著俞式微回了廂房。
眼看逼近申時,今日秦煥幾乎什麽政事都拋在了腦後,隻一心解決了俞式微的問題,不知不覺已經數個時辰過去了。
雲霽處理好後事回到廂房之中,發現秦煥正捧著一本書坐在床邊的矮凳上。
清涼如玉器的嗓音,讀著的不是風花雪月的詩文,也不是氣勢磅礴的兵書禮義,雲霽仔細一聽,竟然是市井街邊賣的,專門哄小孩子的神話書,雖然配合著秦煥的嗓音和樣貌,有一絲違和,但破天荒的新奇。
秦煥最開始也不怎麽適應,倒是讀著讀著就順暢起來,偶爾看看坐在對麵的俞式微,烏黑的眼睛裏認真的神情,還有一股莫名的自豪湧上心頭,倒是越來越起勁了。
而坐在床頭發呆的俞式微,並不知道秦煥從她的表現上取得了自信,她看著認真,實則心裏叫苦不迭,無時無刻不希望督主大人趕緊厭煩這些小兒科的東西,別再繼續讀了。
俞式微強打著精神聽了許久,雲霽的出現讓她看到了一些希望。
她坐直身子,出聲打斷了讀的起勁的千歲爺,“小舅舅,有人找你呢。”
雲霽剛踏入房內,俞式微就開了口,秦煥停了下來,執起手邊的茶水呷了一口,目光有些不虞的看過去,“什麽事?”
雲霽幹巴巴的笑了笑,“大人,快到申時了。今日的奏章已經送到府上了,您看……是不是該回去了?”
秦煥拿著書的手指一蜷。
俞式微眼珠咕嚕一轉,嗖的朝秦煥看去,“小舅舅要走了嗎?”
俞式微在錦被下狠狠掐住大腿,淚珠立即湧入眼眶,看著像是要被主人拋棄的小獸,可憐巴巴的叫人心疼。
秦煥也不是沒見過別人梨花帶雨的模樣,平素隻覺得矯情,可看俞式微這樣,心口好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一樣。
一句“不走”差點宣之於口,好在雲霽及時說道“大人,明日……還要上朝商議千秋節的事宜,若是留下——”
秦覺那幾個如豺狼虎豹一樣的兄弟,還不知會在千秋節上做什麽樣的手腳,再過幾個月他們可就要從封地趕回京城了。
秦煥眼瞼稍斂,正要開口,俞式微甕聲截斷,“小舅舅如果要走,能否把、把微兒一起帶走?”
俞式微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紅暈消下去後,看著羸弱不已,“微兒害怕,害怕又有人放火燒微兒,微兒想和小舅舅回去。”
秦煥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還沒表態,簾後就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嗓音——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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