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昨夜道士今日魂 四
祝清生瞥了他一眼,立馬扭過頭去,管雲竹對他厭恨的同時,他何嚐不是對管雲竹同樣鄙夷。
管雲竹心中怒極,以往和祝清生年紀差不多的少年,他捉來或者囚禁的時候,哪個不痛哭流涕,苦苦求饒,唯獨這個這個小子骨頭倔的很,一句軟話都不肯說,怎麽看怎麽厭煩,當下強忍下怒火,麵不改色,依舊笑著說:“這麽一天也該餓了吧,隻要你喊上幾聲親爺爺,別說這隻雞腿,整隻雞也給你,不僅如此,我還給你鬆開綁,讓你自由自在的,怎麽樣?”
祝清生雖然餓得發慌,問到雞腿味更是忍不住口水暗流,但他打心底都不願意在這個氣量狹隘的小人麵前低頭,更別說為了自由和飽腹向他說那種話了,他人雖然一時落魄,卻也沒忘了骨氣,緩緩吐了口氣,閉緊眼睛,任他怎麽說,再也不看他一眼。
管雲竹把那隻雞腿放在他鼻尖晃了晃,故意滿足的說道:“這麽香的雞腿,不吃真是可惜了,你說我再用火烤上幾分,烤到那種外焦裏嫩的地步,是不是更香了?”
起初引動著嘴巴發饞,肚子發慌的肉香味,現在聞起來是那麽的厭惡和不屑,不是因為雞腿味道變了,而是因為拿著的人使它的味道變了。
祝清生不屑之餘,又是羞愧又是懊悔,如果以前肯多下功夫跟師父學些道術法咒什麽的,又怎麽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就算再不濟,也不會被管雲竹這般羞辱。想到師父,凝神感應懷中的通心符,和那本聘書放在一起好好的,心中歎然,不知道現在離師父多遠,超過一百裏,這通心符就失去效果了。
師父呢?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如果重傷沒恢複的話,現在估計在牢裏吧。沒想到他師徒二人,這兩天經曆不同,地點不同,卻都是讓人給綁了起來,祝清生內心苦澀,連腹中的饑餓感都感覺不到了。
管雲竹見這小子閉著眼就是不理自己,終於忍耐不住,狠聲道:“小子,你到底吃不吃?”
祝清生扭動著肩膀,努力使自己坐起來更舒服些,仿佛沒聽見管雲竹的話。
管雲竹見此怒火如沸,全身的力氣都好像爆炸一般,左手猛地上前抵住祝清生的後腦,右手把雞腿硬生生往祝清生嘴裏塞去,暴喝道:“小子,我讓你不吃,你給我吃,給我吃啊。”
這次管雲竹用了十足的力氣,如同被鋼爪死死握住一樣,重要的後腦和人中頓時火辣辣的生疼,尤其是後腦人體中最為重要,疼得祝清生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但他咬緊牙關,說什麽都不讓嘴唇張開一點縫隙。
管雲竹僵持了許久,見這小子死都不張嘴,惡向膽邊生,正想在後腦狠狠地來一下,徹底結果了祝清生的性命,忽然一股冰寒的柔力緩緩推開自己,聽見羅起桃說道:“雲竹,你先退下吧。”
管雲竹驀地從怒火中清醒過來,想到自己如果把祝清生弄死了,惹怒師叔不高興,那下場定然好不到那去,想到這裏,冷汗不禁涔涔而下,站在一旁動也不敢動了。
羅起桃麵無表情走在祝清生麵前,腳下生風,將周圍垃圾吹了個幹幹淨淨,隨即緩緩坐下,道:“小子,不知道你師父究竟看上了你哪點,竟會收你做關門弟子,不惜的將六丁六甲神符也放在你身上。”
祝清生嘴唇如火燒的疼痛,將那雞腿殘留的肉絲,油膩吐的一絲不剩,一點都沒往嘴裏麵去,此時對羅起桃師叔侄三人,乃至對整個泣佛壇都極為反感,怎麽會回答羅起桃的話。
羅起桃不以為忤,繼續說道:“小子,六丁六甲神符的威力想必你師父對你說過了,但不知道對你說過對自身的損害了沒?”
那六丁六甲神符難道對自身還有什麽損害嗎?祝清生聽到這裏,想起師父召出六丁六甲神符後的虛弱無力,當初以為是和羅起桃拚的兩敗俱傷所至,但想到召出之前還好好的,召出之後便一絲力氣也用不了了,聽到羅起桃這樣說,心中猛然一驚,額頭上全是冷汗。
羅起桃淡淡道:“那六丁六甲神符怎麽製成想必你也清楚,是要把自己的元神分離一部分,寫到那張玄黃符籙上去,所以此操控起來得心應手,威力絕倫。可偏偏相應的是,如果用了那六丁六甲神符,相當於把自己的元神給引爆了一小部分,你們修道之人更清楚元神的重要性,我也不必多說,那後果無異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且元神爆炸的傷害可要比身體的傷害多出幾十倍了。”
祝清生修行道法,自是明白他話裏的真偽,想到師父默默地在自己包裹裏放這麽重要的符籙,危急時刻,不管自己的元神,毫不猶豫的使用了出來,對自己的疼愛和期望自是可知,可自己偏偏不爭氣,老是讓師父失望,再想到師父那時損傷了元神,所以在那天僅動用了下真力,便忍耐不住倒下,所以後來,那群官差和那名錦衣衛才會輕易的將師父綁去。
越想越是心亂如麻,恨不得插翅直接飛到師父身邊去,看看他到底怎麽樣了。
羅起桃道:“小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這輩子最恨的人是你師父,最佩服的人也是你師父。這句話擱在我這條胳膊斷了以前,我是說不出來的,可正是因為一條胳膊廢了,讓我想清楚了很多事。”
祝清生聽到這樣說,大為好奇,忍不住轉頭看向他,見他臉色平平,語氣輕緩,並不像是氣急了說反話,或者喝醉了的樣子。
羅起桃繼續道:“論掌事,你師父不如裴無煥;論計謀,你師父不如費雨秋;論文才,你師父不如刀光月;論修為,你師父不如安陽長樂,但是論心胸,這些人遠遠不及你師父,這點我也不得不承認,這也正是我佩服你師父的地方。”
祝清生第一次聽人談論起他的師伯師叔們,雖然來自綁來自己的大對頭,還是忍不住側耳傾聽,聽到後麵,連羅起桃也佩服師父的心胸的時候,內心頓時湧現出來一分驕傲的感覺。
羅起桃道:“小子,話說這麽多,我就是想借你身上的東西一用。”
祝清生究竟是少年心性,經不住人誇,何況是這個邪派的大高手誇自己的師父,沒忍耐住,道:“借什麽?”
羅起桃取下背後的葵陽傘來,丟在一旁,身上的衣袍無風自起,他握起祝清生的右腕,低聲道:“借你半條命一用。順便讓你看看,那時你師父在停屍堂裏擺下了個聚集魂魄的陣法,今天我也擺個吸納魂魄的陣法,隻是不同的是,他用的是清水,我用的是鮮血,而且必須是活人的鮮血。”
祝清生一驚,難道他是要來抽取自己的鮮血來布置陣法嗎,鮮血為人之根本,和骨骼一樣重要,萬一他將自己活生生抽幹,那自己還有活路嗎?
羅起桃拇指如刀,輕輕在祝清生手腕一劃,頓時劃出一道針縫般的傷口,一絲血痕露了出來,羅起桃見挑的位置不錯,正想重重用力一劃,一道慈悲剛正的聲音突然響徹府內府外:“阿彌陀佛,施主何苦對一個小孩子下如此重手,豈不知這樣使自己冤孽更深一層,更加難以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