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半傳鍾聲 二
說著,便從人群中擠過來四個皂衣捕快,似是這幾天死的人數過多,早就習慣熟練了,連帶著推車也一起捎了過來,那四個分別對死屍裏裏外外檢查了一番,又翻了遍周圍,一個捕快早就不耐煩了,煩道:“還看啥,一看這情形就和前幾次一模一樣,來來來,別看了,完事趕緊推了屍首回去交差吧。”
一位較為年長的也似是泄氣了,站起來對著周圍人喊道:“我說各位大家夥,剛才是誰最先發現的?”
幾個漢子忙不迭的把劉老五往前一推,道:“是他,剛才就是他發現的。”
劉老五滿是緊張的說道:“這位捕爺,人雖是我先看到的不假,可是這事沒跟我有半分關係啊。”
“就你了,走吧,衙門裏錄完口供去,還有除了你最先到的人呢,一起吧。”
那幾個推出劉老五的漢子還沒偷笑完,便在劉老五的指認下,一一推到一起,向衙門裏趕去了。
周圍的人群大半跟著去衙門看看,也有小部分人似是早就習慣了,打個哈欠回家睡覺了。
祝清生道:“師父,我們要不要跟著去看看啊?”
司馬元及滿麵不解,似是有什麽地方沒想通,凝視著原先死屍躺著的地方,又掃望了附近房簷,良久才歎了口氣,道:“我們也跟著去看看吧,這件事有蹊蹺。”
祝清生早就料到師父會這麽說,拍了拍灰塵已經走在前麵,隻是司馬元及心有不解,走得甚慢,到了衙門口,縣官早就拍案結束了,人群也走了個幹幹淨淨。
祝清生見此,不免喪氣道:“師父,他們都結案了,我們回去吧。”
司馬元及輕輕搖了搖頭,道:“這裏麵我還有什麽地方沒想通,去停屍堂裏看看吧。”
祝清生一聽“停屍堂”三字,頭皮連帶著背脊早就發麻和冰涼了,遲疑道:“師、師父,要不我們明天再看吧,大晚上的看不清。”
司馬元及低頭看了他一眼,似是察覺到了他內心的想法,道:“有些東西越是晚上看越是看得清楚,走吧。”
話說到這裏,祝清生隻得跟著司馬元及後麵去了。沒料到停屍堂裏燈火明亮,一個臨近六十歲、中等身材的老者正趴在一個死屍身上,似是在檢查什麽。
祝清生鬆了口氣,還以為停屍堂裏都是黑燈瞎火,陰氣森森的,沒想到這般明亮,還有人在這裏,而這個老者想必就是這裏的仵作了,祝清生連忙上前行禮道:“這位老爺爺,先說聲抱歉打擾了,我們也想看看這裏,能行個方便嗎?”
那老者仵作抬頭冷冷掃了他們一眼,道:“不怕沾上死氣就進來吧。”
祝清生聞言連忙進去,隻見大堂內亮著六盞蠟燭,大約停了二十多具屍體,都用白布蒙上了,大多些已在屍床前麵的木板寫好了姓名家址,有些則還沒寫,想必是還沒查清死者身份,祝清生粗略看了一圈,發現大半死者竟是婁姓,忽聽司馬元及恭聲道:“老人家,鄙人師徒二人半夜到此,多有不便打擾了,能請教老人家尊姓大名嗎?”
祝清生回頭看去,司馬元及站在那老者麵前抱拳行禮說道,而那個老者頭也沒抬,捏著一片輕薄窄刃的刀柄,正撬開一具死屍的口腔,而那具死屍恰就是今晚剛剛死亡的那個,那老者似是不愛說話,冷冷地撇下倆字:“丁解。”
司馬元及微笑道:“多謝老人家賜教,再能勞煩老人家一次嗎?鄙下對這具屍首也有幾分好奇,極像我以前遇到過的一種情況。”
老者丁解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退了一步沒有言語。
司馬元及站在屍首一側,右手食指中指並攏,慢慢點在那死者眉心上,一道豆大的光芒瑩瑩亮起,似是注入了死者體內,丁解眼睛大亮,好像才發現他一般。沒過多久,司馬元及抬起手指,輕輕噓了口氣,臉色中已經有了幾分把握,食指黃芒未消,又點在死者右側太陽穴上,緩緩的揉搓著。
隨著司馬元及一點點揉搓,那死者左側太陽穴正中,有片小拇指甲蓋的地方一點點鼓脹起來,仿若有什麽東西即將跳出來一般,祝清生早已習以為常,而那原先始終表情冰冷的老者丁解已經動容訝然。
過了一刻鍾,那死者左側太陽穴鼓起的高度已經到了近寸高,忽聽“哧”的一聲輕響,一片皮膚鼓裂開來,一枚毛發細,銀白色的針頭緩緩露了出來,隨著司馬元及的加力,一枚一寸半高的銀針從那死者太陽穴中掉落出來。
這下祝清生也奇怪了,那死者的頭顱中怎麽會有這麽一枚銀針,這般細又是怎麽打進去的?
司馬元及取出一塊黃布將之捏了起來,臉色不知是喜是憂,道:“果然是這樣。”
祝清生忍不住問道:“師父,到底是怎麽樣啊,您是知道的嗎?”連丁解也凝神傾聽
司馬元及沉吟片刻,緩緩道:“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相傳三十年前,突然冒出來一位邪道高手,來去如風,殺人於無形,就像這些死屍,找不到任何的傷口,或者是中毒死亡,不同的是,死者死的時候麵色平靜,極像是自然死亡一樣。那些好手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死亡原因,可找不到死亡原因,就不知道那個邪道高手怎麽下手害人的,不知道那個邪道高手怎麽害人,就不知道怎麽克製他,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害怕那個邪道高手了,都怕他給自己來那麽一下,以至於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正派大宗師遇見那位邪道高手,雙方見麵自是水火不相容,饒是那位大宗師功力深厚,也差點著了邪道高手的道,經此一戰,那位邪道高手的殺人方法也就此破解開來,原來竟是他口中凝氣為針,趁著與對手交戰的時候,空隙間便用真氣射向對方頭顱太陽穴,往往一射一個準,中一個死一個,而那枚氣針又細小無比,比現在的這根還要小上許多,所以傷口也是那麽不容易找。”
祝清生疑道:“師父,那麽小的針就那麽厲害嗎,那麽小又是怎麽射進頭顱裏的?”
司馬元及歎道:“這就是那個邪派高手厲害所在,他射針的方法自有他的獨門法訣,而他又苦練毒功,血液骨頭全是毒,凝聚起來的氣針自也是厲害異常。所以才讓人死的無聲無息。至於那個邪道高手,自從被那位大宗師破了以後,便銷聲匿跡,再也找不到了。”
丁解突然深深一拜,麵色悲戚,道:“多謝先生解惑,實不相瞞,最近死的人實在過多,可偏偏有找不到死因,弄得最近人心惶惶,還以為是鬼神作為,今日得先生解惑實在是感激不盡。”
司馬元及急忙扶起來他,忙道:“實在受不起,這是我們師徒本分罷了。”
丁解求道:“那先生能再幫老朽幾次嗎?看看那些死者怎麽去世的。”
司馬元及連道:“好說好說。”掀開一旁的白布,死者麵容驚怖猙獰,死相掙紮,好像也是生前經受過什麽恐懼一般,祝清生雖早有準備,也不僅被嚇了一跳。司馬元及複用剛才辦法,右手食指中指點在眉心,注入真氣探查。
這次時間卻過了好久好久,司馬元及麵色也逐漸變得驚疑古怪起來,他突然轉身又去探查另一具屍首,臉色也變得越發古怪起來,過了良久,司馬元及方才收回手指,驚異的看著二人,一字字道:“這兩個人,生前就沒有魂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