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0章 百鐵之市
身處黃樹省腹地的百鐵市，顧名思義金屬礦產的蘊含量豐富，轄區內大大小小几十座山分佈著四十多個產礦基地，鐵礦、銅礦、錫礦、鉛礦、銀礦等，種類繁多，故而命名為百鐵市。
上世紀五十年代，當一支由蘇俄專家率領的勘探隊艱難跋涉到這裡時，方圓數百里荒無人煙，因地勢過於險峻，有經驗的獵戶和葯農都不敢深入其間，通常只在邊緣地帶活動。
那時國家遭受西方集體封鎖，什麼都買不到，也沒錢買，只能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勒緊褲帶搞經濟，而最要緊的戰略物資就是礦產資源！
在開礦方面國家投入是不遺餘力的，當勘探報告送到高層案頭時，所有領導都眼睛一亮，不約而同作出決定：修路架橋，在黃樹省搞一個大型綜合礦產開發基地！
源源不斷的各路人馬開進這個不毛之地，機器轟鳴，爆破聲此起彼伏，在很短時間內公路修起來了，鐵路建起來了，河道清淤拓寬水路暢通了。再然後大批建設物資夜以繼日從全國各地運進去，無數技術人員、勞動力投入其間。山林間有了生氣，數千年無人涉足的原始地帶不斷被開發、被利用，一排排廠房，一座座高爐，一幢幢宿舍……
隨著基地建設日趨完善，輔助設施和服務機構應運而生：商店、醫院、學校、派出所、電力和通訊保障、招待所等等逐漸填補著一項項空白，一個城市的雛形慢慢拉開序幕。
剛開始黃樹省對它的定位很模糊，在離它最近的大肅市設立了地質礦產勘查開發局，具體負責該地區所有事務，而核心就是在國民經濟運行中占重要地位的礦產資源。
之後勘探和開發的規模越來越大，品種也越來越多，由於黃樹省內腹地區地理位置的特殊性，礦產資源不僅蘊含量高，而且品質上乘，能供應各條戰線核心領域的需要。
相應地，這個地區在經濟、服務業等方面也迅猛發展，各行各業的進駐使得它愈發具備城市的架構和特質，種種具體問題和矛盾日益凸顯單憑地質礦產勘查開發局已無法駕馭局面。
八十年代初期正處於社會大轉型之際，黃樹省領導請示京都后決定依據其經濟總量和規模單獨設市，從而帶動腹部地區落後狀況。
經反覆研究，名字就叫百鐵市。
時代背景決定了行政區域規劃依然帶有計劃經濟管理模式，事實上在市縣兩級的劃分上依然按礦務局設定的標準進行——百鐵市最初領導班子和幹部骨幹都來自大肅市地質礦產勘查開發局，大致確立兩個思路：
一是百鐵市區放在群山之間的百鐵盆地，這也是難得的面積達幾十平方公里的小平原，能容納足夠多的建築和城市發展空間。
二是確立幾大礦業集團為中心的縣城，分別是銅嶺縣（產銅）、銀源縣（產銀）、萬錫縣（產錫）和美雲縣（產鎂），市區則是當之無愧的鐵老大——鐵業區，即一區四縣的行政結構。
至於百鐵市的城市定位，至此已經相當明確，就是走礦產資源為基礎的工業化城市道路！
百鐵市的經濟地位與全國所有——特別是東北那些重工業城市一樣，呈「高開低走」之勢，起初憑藉無可辯駁的產業優勢和工業附加值雄冠黃樹各市前列，鮮亮的指標帶來各種光環和殊榮，也為百鐵市拿到一個寶貴的副省級城市名額——通常來說只有沿海發達省份和個別大省配置三個副省級城市，內地省份極為罕見，全省幹部都以能調到這裡鍛煉為榮，也是提拔重用的重要平台。
進入21世紀，受諸多因素影響百鐵市快速發展的步伐遲緩下來：一是產業結構嚴重滯后，產品類型單一，主要工業品的市場佔有率每況愈下；二是工業技術裝備老化，直接導致產品檔次低、成本高、效益差，企業缺乏核心競爭力；三是所有制結構跟不上市場步伐，國有經濟比重太高，中小私營企業少，分工和協作配套水平不行，難以發揮規模經濟效益。
由此形成惡性循環，百鐵市一直處於緩慢的下降通道。
之後京都從宏觀戰略策略考慮，決定加大從國外採購礦產資源的力度，逐漸壓縮國內礦產採掘規模——不把資源在我們這一代枯竭，給子孫後代多留些財富。同時澳洲、非洲、南美等地礦產品質優良，價格又比較適中，京都意在通過大宗交易有效平衡國與國之間的貿易順差。
站在國家層面這種做法極具遠瞻性，但落到依賴資源輸出的百鐵市無異於滅頂之災！
稀里嘩啦GDP連跌八年，加上中間不斷有市領導幹部出事，元氣大傷。在此節骨眼上省里出台一系列扶持政策，激勵和促進它加快經濟轉型，本來也稍稍有了點起色，不料風雲突變，中美開始從貿易領域硬碰硬較量起，繼而擴大到幾乎所有領域！
黃樹省本來是兩條腿走路，一靠資源和工業的百鐵市，二靠冶金和金銀器加工的大肅市，這一下簡直是下肢癱瘓無行走能力，經濟一落千丈！
到去年末，曾經連續十多年雄居全省前兩名的大肅市和百鐵市變成倒數后兩名，受此影響，黃樹省各項經濟指數幾乎腰斬，也直接從第一軍團高空墜落到第三軍團，淪落到醫保、社保、社會福利都得京都財政統籌救助，企業奄奄一息，老百姓生活水平急劇下降，怨聲載道，社會上出現很多令人不安的言論。
鍾組部領導與方晟談話時，明確提出三點要求：
一是迅速恢復百鐵市安定團結的局面，社會秩序要穩定，民生問題要解決，切實替老百姓出掉堵在心口的「怨氣」；
二是強化反腐倡廉，整頓吏治，有效清除百鐵市縣兩級多年存在的不正之風，拿掉一批老百姓深惡痛絕的、多次警告仍不收手的領導幹部，給社會、給人民一個交待，規範和優化公務員隊伍；
三是採取切實措施振興經濟，深化國企改革，加快企業轉型，以強有力手段止住下滑頹勢，利用百鐵市工業體系完備的優勢力爭三到五年時間重新回到黃樹省先進行列！
方晟聽明白潛台詞：穩定是壓倒一切的大事，反腐也是京都高層最看重的工作，相對而言惡化到崩潰邊緣的經濟卻退居第三位。
所以派到百鐵市做一把手的是詹印，而非沈直華、朱正陽等人。
方晟沒有急於到百鐵報道，也沒有急於思考如何開展工作，而象上次調動一樣以交接為由拖了近一個月，同時三箭齊發：
暗中派遣魚小婷為先鋒潛入百鐵打探虛實，要摸清第一手資料；
暗中派遣吉林從黃樹省省城龍澤市迂迴繞到百鐵市開始商業布局，這叫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暗中叫來波契特伏財務集團老總，和藹地說大概你已經知道了，我馬上離開潤澤去百鐵工作，百鐵以礦產業國企為主，這方面你們財務集團恐怕涉足不多，但我還是很希望獲得貴方支持啊。
老總心裡清楚賬上那筆錢並不屬於潤澤，而清清楚楚寫著「方晟」兩個字，滿臉堆笑說我們立即安排人手過去調研，做好前期準備工作，後期怎麼參與百鐵地方建設全聽方書計差遣！
在京都鍾組部談話后，按陳皎的想法把朋友邀到一起聚聚，特別是詹印、吳郁明、方晟這三劍客，以及衛君勝、沈直華、齊志建等等。衛君勝四處一打聽，覺得眼下大環境不適宜如此做派，遂臨時取消。
大聚會沒搞成，三三兩兩的喝茶、喝咖啡、釣魚活動卻持續了好幾天，結合於家、白家以及冉漢增等方面的信息，大致梳理出此次「人才西進」的脈絡：
大背景自然是斷崖式下跌的糟糕局面，由此產生相當嚴重的動蕩跡象，「好鋼用在刀刃上」是鍾組部以及最高層的初衷。
在具體推進過程中出現好幾次轉折，如剛開始只想局部微調，但中部地區一蹶不振的經濟如同瘟疫迅速蔓延，傳統保守的當地領導幹部面對錯綜複雜的困難束手無策，促使京都下決心「動大手術」。
又如初衷是平級調動，做出成績才能提拔，然而一方面有很多異議，覺得憑什麼不提拔就把政績斐然的幹部發配到落後地區？那樣豈不是變相暗示沿海發達地區領導幹部不能太出色，平庸一點反而沒事？另一方面方晟因為撲救火災防止毒氣泄露事件中大放異彩，搞得鍾組部騎虎難下，這時包括傅老在內的老同志們紛紛建言「不能讓好乾部寒心」，也就索性放開閘口。
不過，開閘放水放到什麼程度，最高層還是有考慮的，因此這一輪調整出現個很奇怪的現象：
所有擔任副省級城市市委書計的都不是省.委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