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0章 未雨綢繆
鄭南通反問道:「中段同樣存在這樣那樣的困難,不是拆光了嗎?」
婁伯林繼續解釋:「只涉及民宅相對好處理些,東段既有學校,又有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市裡稍微一動馬上省里就出面干預了,很難開展工作。」
「噢——」
鄭南通出神地陷入沉思,婁伯林都以為他準備放棄了,誰知鄭南通根本不是一個思路,冷不丁道:
「有學校有明清建築,可以拆掉后搞文化城嘛,以後把市裡所有文體產業都挪過來,還能減輕瓏黃街的壓力!」
婁伯林被他跳躍式思維弄得沒辦法,苦著臉道:「鄭市長的點子太……太出人意料了,回頭讓人到實地勘查先拿個可行性方案出來,然後提交常委會研究吧。」
讓方晟跟鄭南通較量去吧,自己何必總做惡人!
鄭南通腦子裡正翻騰著文化城的一系列構思,沒留意婁伯林埋了個「提交常委會研究」的地雷,隨口道:
「方案要體現前瞻性思路,不能只考慮眼前利益,文體產業是長線投資,前提要營造友好和寬鬆的發展環境。」
「是的,是的。」
婁伯林應道,燙手山芋甩出去了,後面怎麼辦他才懶得操心呢。
梅切森公爵前腳剛離開,後腳電話簡訊紛擁而至,省.委宣傳部、省.委辦、於雲復、於道明、陳皎、愛妮婭……
有的關心見面談話內容,有的詢問面試有沒有通過,沒一個打聽十億美元能否到位。
「切記,絕對不能做國際金融寡頭在中國的代言人,他會毀掉你的一切!」於雲復嚴肅地告誡道。
於道明則半戲謔半勸告地說:「擔憂者不少,暗中羨慕者更多,誰不希望被勞諾德仁青睞啊!這麼多人瞄著不是壞事,聽說鍾組部要找你談話了,關鍵在於把握好分寸,在刀鋒上跳舞也體現水平啊。」
其實大清早車叢就帶著翻譯去省.委回報了,帶著晚餐談話錄音、現場速記記錄等等,交由相關部門審查。
方晟問心無愧每句話都經得起推敲,事實上也壓根沒涉及當前敏感的、忌諱的話題,純粹在探討金融和銀行。
同樣梅切森公爵也深知自己一舉一動受到各方關注,來潤澤談什麼、談到什麼程度都反覆斟酌,不會刻意引起爭議。
他是來做事的,不是來惹事的。
愛妮婭很罕見地用了個陌生號碼,劈頭就說這是一次性的用了就扔,很安全,然後轉入正題,問道:
「最近范曉靈聽到什麼沒有?」
「有段時間沒聯繫了……」方晟道,「再說她所在的三局屬於外圍,根本打聽不到核心機密,有的就算知道也未必透露給我吧?」
「瞧你做賊心虛的樣子!」愛妮婭毫不留情揭露道,「我倒是聽到點風聲,據說鍾組部高層正在整理一批人的檔案,其中好像有你!」
「風聲、據說、好像,這些詞不象愛妮婭說的話。」
「我說真的,不開玩笑!」
方晟也知道愛妮婭從來只談工作,不喜歡開玩笑,遂道:「你說的一批人除了我還有哪些?」
「都是據說啊,人家說了五個名字,詹印、吳郁明、竇曉龍、沈直華,還有你。」
「啊!」
方晟呆住,腦海里霎時翻出去年與於雲復在書房裡一席談話,當時於雲復也把這些人拿出來做比較,從沈直華有可能與竇曉龍共事,分析說有個不祥的預感即他很可能會跟詹印搭班子!
據此於雲復還叮囑他在潤澤無須把力道用足了,更不能動用趙堯堯龐大的資金,因此方晟對梅切森公爵帶來的十億美元真是可有可無,並不十分在意。
「我到潤澤還不足一年,按說不太可能調動得如此頻繁吧?」方晟問道。
「是很奇怪,我試探問過,人家也說不清楚,」愛妮婭道,「實踐證明詹印抓經濟不在行;吳郁明還可以但比你差一籌;竇曉龍單從去年後兩季度潤澤與臨州較量來看是輸了;沈直華目前除了眾所周知的穩沒發現過人之處……」
方晟啞然失笑:「你在打擊對手,壯我士氣。」
「就事論事,實事求是,對於你的認識我恐怕比一般人深些,」愛妮婭深沉地說,「聽到消息后我花了很長時間考慮,然後嘗試著換位思考即如果我處在老大的位置,面對當前經濟一蹶不振的窘境,怎樣利用手裡的棋子盤活局面?這樣想的話,還在意什麼幹部任用制度、任期規定?把人才投放到最需要的崗位才是當務之急啊!」
「這麼說你也快了?」
「嘿,今上需要能幹的省.長,而非四平八穩的省.委書計!」
「說得我朝不保夕的樣子。」
愛妮婭鄭重其事道:「提醒你呀,以前循序漸進花十年、二十年培養梯隊的情況不會再有,節奏越來越快,思路越來越隱蔽,包括今上在內都耗不起時間。對了,據說核心圈已開始磋商年底換界事宜,哪些人下是早就明確的,關鍵在於哪些人上,不可避免要測評、表決、摸底等環節,咱們的老領導沈高很有優勢呢。」
與於雲復說得幾乎一模一樣!
「大熱必死,會不會是第二個肖挺?」
「老沈比老肖更深沉,而且不象老肖恨不得把與桑首長的關係弄得眾所皆知,平衡論在某種程度也深受最高層賞識。」
「我不喜歡他過於功利,去年下半年起居然動起利用房價拉GDP的念頭,真是為了正績不顧老百姓死活了。」在愛妮婭面前方晟從不藏著掖著,直率地說。
「歷來只有百分之一的能稱為正治家,其餘都是正客,正客所做的一切就圍繞一點,那就是有利可圖,不管經濟利益還是正治利益;跟正客打交道也有好處,什麼都能協商和交換,就象竇德賢為了保住清譽、維持朝明體制內太平而同意推薦嚴華傑提拔副省.長,換你在他的位置肯讓步嗎?」
「我不會為人事放鬆吏治,但影響到發展的話會毫不留情。」
「說明你還達不到正治家高度,只是行走在沈高、竇德賢等正客前列。」愛妮婭不客氣地評價道。
方晟惱怒道:「你這通電話就為了尖刻地批評?」
「生氣的話連正客都算不上,」愛妮婭悠悠道,「我是想提醒你,潤澤那邊不要鋪攤子了,馬上著手聚合和收攏,為下個新崗位做好準備。」
「太急了吧?我的判斷至少要到明年上半年,等小換界定當下來再折騰我們,否則一年就挪地方要被說閑話的。」
愛妮婭輕飄飄道:「提個建議,具體怎麼做在你。」
放下電話,站在辦公室落地玻璃窗前,方晟真是思緒翻騰。
從步入廳級領導幹部行列以來,每走一步倍覺艱辛:紅河滿目瘡痍,百廢待建,加上瘌頭般歷史包袱的地皮問題;鄞峽本土派尾大不掉,國企橫行霸市,利益關係盤根錯節;在潤澤整體環境的惰性更令他舉步維艱,每項決策,每道命令都必須衝鋒在前,去發火,去督促,去檢查。
一年不到的時間裡,方晟利用市.委書計威信解決了一些歷史問題,也上了幾個大項目,旁人覺得夠可以了,起碼能確保潤澤亞軍的位置了,在方晟看來還遠遠不夠。
因為到目前為止做的都是些修修補補的活兒,關於潤澤的未來,方晟有更宏大、更長遠的前瞻性規劃,倘若說出來,恐怕要讓至今還死抱著三圓環規劃的鄭南通大吃一驚。
是的,很宏大。
在方晟預想的前瞻性規劃里,龍頭就是岳家灘,龍身是瓏黃街,龍尾是海邊灘涂,連結它們的脈絡有高架、有地鐵、有河道,在地圖上拿鉛筆連起來就是一條昂首騰飛的巨龍!
如之前婁伯林指出的,方晟同樣認識到市區充斥著大量明清建築,拆遷成本太高,也不利於文物保護;羅團地域狹窄,裡面高科企業、研發機構等已裝不了,沒有發展前途。
怎麼辦?其實方晟的前瞻性規劃與鄭南通三圓環規劃有異曲同工之處,那就是按區域劃分城市功能:市中心以瓏黃街為核心的繁華路段重點是商業和旅遊;羅團著重發展高科新產業;學校、醫院、居民區等逐步向東南方向發展,也就是以方晟剛剛劃出的岳家灘為中心。
區別是方晟不象鄭南通那麼激進,搞大拆遷大搬遷,把瓏黃街周邊住戶都趕跑。
老百姓對故土是有感情的,拿江業新城來說發展十多年了,居住環境、服務水平、公共設施、交通網路等都甩老城區幾條街,但執意留在老城區的依然不在少數,原先縣城中心區還是繁榮熱鬧。
如果——按方晟的猜測明年上半年調整,只在潤澤兩年而不是常規的三年,那麼愛妮婭的勸告很正確,在剩下一年多時間裡不能搞大拆大建,不然扔下爛攤子誰幫你收拾殘局?
江業新城,方晟只不過搭了個架子,後面靠朱正陽、樊紅雨、庄彬三任領導花大力氣做填空題,安撫老城區居民,才取得長盛不衰的地位。
紅河開發區由樊紅雨接任,穩紮穩打進一步貫徹落實方晟的舉措,落戶企業在一系列激勵政策扶持下逐漸發展壯大。
鄞峽有穩健務實的房朝陽坐鎮,一方面清理之前激戰本土派的滿地狼藉,一方面利用達建落戶、國騰全面市場化等調整產業結構,一年多來各項經濟指標穩中有升,後勁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