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夜半綁架
吃完已近十點鐘,兩人沿河堤抄近路回酒店。沿路見到河堤上、垂柳下、長亭里,三三兩兩坐著許多人,有拉二胡的,有下棋的,有打牌的,還有幾個票友圍成一圈唱京劇,遠處幾個孩子追逐嬉戲不時傳來天真無邪的笑聲。
喬娜腳步漸慢,長長睫毛下的眼睛里透著嚮往和說不出的神秘。
「早上這裡人更多,舞刀弄槍,氣功散打,還有秧歌隊以及無所不在的廣場舞。」方晟道。
「這些不是我感興趣的原因,」她靜靜地說,「我喜歡這裡人與人的相處,隨意自然,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輕鬆和安逸,大英博物館有幅明朝時期水墨畫就反映這種氛圍,實實在在的幸福,真正的生活樂趣。」
「每個消費層次的品味不同,獲得快樂的方式也不同,如同你們明星打高爾夫、網球,陽光下躺在翠綠的草坪上,喝著冰涼的飲料,與億萬富豪談笑風生好不愜意,那也叫幸福。」
「那是有負擔的幸福,跟那些人在一起總得琢磨說什麼、不說什麼,而這兒則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您瞧,幸福的區別不明而喻。」
「今晚你也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喬娜靜靜走了會兒,道:「三年前我跟隨劇組在一個縣城拍戲,期間有個姓張的縣長邀請我們喝酒,沒理他;拍完戲準備離開時,酒店被封鎖了,說是搜查逃犯,三十多號人關在酒店兩天不肯出去,還是執行導演精明,托當地人打招呼,張縣長說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聽話再關十天!」
「豈有此理,簡直目無法紀!」方晟憤慨地說。
「那是個很封閉的山城,大事小事縣長說了算,有啥辦法?晚上全體盛裝打扮出席酒宴,都免不了被那些官員借各種由頭揩油,有位小姑娘含淚跳了段肚皮舞……我才真正認識到,在內地即使混到我這樣一線明星,在強大的體制面前,在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官員面前算個啥?戲子而已!也就從那時起,我堅定必須要加入體制的決心!」
說不談工作,轉了一大圈終於回到正題,這才是喬娜此行真正的目的。
方晟放緩腳步,倚到右側花崗岩石欄杆上,看著月光下河水波光粼粼,沉思良久道:
「華夏歌舞團強手如林,在裡面出人頭地很不容易,且舉手投足引人矚目,不如換家,比如海韻歌舞團,也是文化部直屬單位,雖說規模、影響遠遜於華夏,可行政級別一樣,打個比方,好比我是鄞峽市長,論正治經濟地位跟銀山沒法比,市長都是正廳——你要的就是這個,而不是出名,名氣你早就擁有了,是不是?」
「聽起來有道理,接著說。」
「你是一線明星,突然轉入體制內的歌舞團肯定是驚爆新聞,為避免惡意炒作增加不必要的麻煩,剛進去不要談職務、待遇,就是普通團員,越這樣越能體現你高尚情操和奉獻精神,越能靠近『德藝雙馨』,過段時間你不主動要的東西會有人雙手奉上;反之,你主動要,吃相難看,人家就懷疑你別有用心,結果是一無所獲。」
喬娜聽得笑靨如花,甜滋滋雙手摟著他脖子說:「想不到當官的學問這麼深啊,以前我真想得太簡單了,再說,多教教我好不好?」
方晟心驚肉跳,急忙推開道:「小心!被人偷拍到我倆麻煩就大了。」
「嗨,這方面我有經驗,」喬娜滿不在乎道,「要有照片曝光,半小時內我的助手就會發兩張我在新疆拍戲的照片,有定位有證人;隨即還有粉絲髮貼反駁曝料照上的人不是我;律師那邊也會跟進,威脅要對簿公堂,逼對方公開道歉。」
「滿滿都是套路啊,」方晟笑道,其實還蠻享受剛才軟綿綿身軀投懷送抱的感覺,大明星畢竟不一樣嘛,「繼續說。進了歌舞團並非一蹴而就,幾個月就能當上副團長,歌舞團是正廳級,我和吳郁明混到這個級別吃了多少苦,花了多長時間?剛開始會讓你負責一個小隊,也就是組長或隊長;然後外出演出擔任副領隊、領隊,這就是科級待遇了;再然後掛哪個部門副職,副處級,相當於正式步入領導行列……」
「我明白了,一步一個台階。」
「這當中自然少不了上面打打招呼,領導關心,那都是了無痕迹,外行純粹看看熱鬧,體制中人卻是一聽就懂,」方晟道,「比如彙報演出結束后,大領導問小喬在哪裡?然後握下手,拍照時站到領導旁邊,這就是信號!」
「什麼信號?」喬娜沒聽明白。
「大領導為什麼找小喬,不找大喬、小張、小王、大李?為什麼讓你站他旁邊,而不是副團長、副書記、德藝雙馨老藝術家?團領導們要是領悟不出意味深長的信號,以後別在這個位置上幹了。」
「噢,大領導看似什麼都沒說,實質什麼都說了!」
「關鍵是他的確沒說,日後你要是犯錯誤了,追究責任也牽涉不到大領導,他只握了一次手而已,跟你沒有任何私下接觸。」方晟笑道。
喬娜拱拱手道:「好高明的官場權術,小女子佩服,佩服!」
「從這個角度講,循序漸進對你日後發展也有好處,不經適應和錘鍊貿貿然空降,你也干不長。」
心裡默默計算會兒,喬娜道:「那麼進入歌舞團后,我得放棄幾乎一半影視發展機會,專門跟團東奔西走搞奉獻?」
「沒法計算投入與產出的真實效益,所有都是不確定的,我只能提供方向,不敢承諾肯定成功。」方晟道。
「這個我明白……」
一路無言,靠近澤天大酒店時方晟止步,喬娜知他不想再在酒店露面,人多眼雜終究危險,夜色里眼睛撲閃數下,輕聲道:
「我明早就走,不打擾您工作了……」
方晟頜首:「一旦下定決心就跟我聯繫,晚安。」
「晚安……」
喬娜豎起兩根頎長潔白的手指在嘴唇上按了一下,又輕輕按在方晟嘴唇上,嬌媚一笑,轉身離去。
方晟彷彿痴了,站在原處久久沒有動彈,凝視她的背影步入酒店大廳。
回宿舍途中,方晟未免有些心猿意馬,腦子裡亂糟糟不知想些什麼,快到宿舍大門時,手機響了,是牧雨秋打來的。
牧雨秋很少晚上打電話,說明肯定有急事。
方晟按下接聽鍵正待說話,卻聽到裡面傳來混亂的廝扭聲,緊接著牧雨秋語氣急促地說:
「方哥我……嘟嘟嘟……」
再回撥過去,手機已關機!
方晟驚出一身冷汗,酒意全消,意識到大事不妙!
牧雨秋能在晉西做那麼多年煤礦生意,可見行事之謹慎、低調,即便在素以安全著稱的省城,哪怕逛商場超市身邊都帶保鏢。
至於晚上,除非談生意或朋友聚會,牧雨秋輕易不獨自出門,寧可把休閑中心美女們叫到家裡。
生意方面牧雨秋已洗白多年,大多數時間隱身在幕後,絕不招惹黑道,因此涉及私怨的可能性不大。
打給芮芸,她仍在省城酒店裡健身,氣喘吁吁表示好幾天沒跟牧雨秋聯繫,也不清楚他得罪哪些人。
徐靖遙正在鄞峽布局進一步擴張快遞業的計劃,周挺全家去歐洲旅行,都對牧雨秋的情況表示震驚,但都毫不知情。
牧雨秋掌握著有關方晟在商業方面的很多秘密,萬一熬不過折磨全盤托出,不管落在哪方手裡都是重磅炸彈!
方晟汗涔涔快虛脫了。
在市委宿舍門前轉了七八圈,初步形成應急方案:請嚴華傑趕往牧雨秋的家和公司查找線索;請芮芸與秋汀房產員工聯繫;請徐靖遙開車陪自己立即趕往省城!
去省城途中車裡氣氛很沉悶。
方晟沒心思說話,徐靖遙則是不敢說話。
從黃海到江業,從銀山到鄞峽,還有省城房產做局,牧雨秋與方晟的聯繫太緊密了,雖說賬務方面有防火牆,沒有資金往來,但很多事一旦捅出來根本解釋不清。
某種意義講,牧雨秋這幫人就是方晟的「白手套」。方晟限於身份不便做的商業行動,由牧雨秋做;最後獲益的,自然也包括方晟,雖然以方晟的財富根本不在意賺多賺少。
必須弄清牧雨秋出事原委,儘快制定營救方案!
快到省城時嚴華傑打來電話,簡要介紹了警方掌握的信息:牧雨秋是在自家住的小區里散步時被人綁架!
從監控看,綁架者早有預謀,也知道牧雨秋的作息規律——他喜歡晚上十點后沿著小區人行道慢跑四十分鐘。綁架行動猝起於一簇竹林邊緣,四名歹徒從隱蔽處衝起來瞬間擊倒兩名保鏢,前面一名歹徒踹倒牧雨秋,之後將他拖到停在附近的別克商務車裡。
牧雨秋就是在被劫持過程中打電話給方晟的。
之所以沒第一時間報警,而讓方晟知道自己被綁架,應該是牧雨秋危急之中走的一步妙棋。
打到110報警,只是一樁普通綁架案,方晟、嚴華傑等人最快明天上午才得到消息。
打給方晟,今夜便可調集全面力量介入處理,從而爭取到綁架案里最寶貴的時機。
「初步判斷歹徒什麼身份?」方晟問。
嚴華傑道:「非常專業,非常善於掩飾,無法判斷。目前警方正連夜調取沿途監控,爭取天亮前找到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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